在宫里时,曾有位阿翁与她说过,徐九温此人,远观之谓其仙谪儒士,只见其玉颜清贵气,可凡是见过他发威的,便再看不见他身上的谦和淡淡了。
清梨是见过徐九温御敌杀人时模样的,在一次遇上刺杀的宫宴上。所以,以小妞妞这个小兔胆,一早就被他吓破胆了。
所以这会儿,一想到他当时眼里的森然杀气,小妞立马就不觉得刚刚的声音如何温润好听了,她只觉得刚刚如听鬼语,迟来的惊恐吓得她一激灵。
正巧这时,徐九温似乎发觉了清梨一直盯着他,所以淡淡地转了目光看了过来。
清梨胡乱想完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了徐九温的目光,吓得她小脸一白,小兔胆狠狠一缩,麻溜地抖开视线,惊恐地往角落里狠狠缩了缩。
她实在想不到徐九温这个天子近臣怎么会到这里来?但是即使他想不明白,有一点清梨是知道的——徐九温不是秦王一党。
徐九温此人清贵如高岭之花,孤傲轻狂,仗着得皇上赏识,从来不屑与皇子太子走近。
当年徐九温刚刚武举入朝得入龙目的时候,不少皇子还想着拉拢他来着,不过他却没有给任何一位皇子颜面,而且都闹得难看,惹恼了几乎所有的皇子,包括秦王。
此事当时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而徐九温也是因为此事更加得了皇上青睐,从此平步青云。
也曾有人笑话徐九温目光短浅,年少轻狂,不为自个儿将来打算。
毕竟,皇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他还能活几年?等到皇上驾崩,无论哪个皇子即位,都是徐九温的死期。
不过,清梨却觉得,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真的会在得罪了所有的皇子后,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吗?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皇子……都在京城。怂溜窝着的清梨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个想法悄悄冒了出来,在她的脑袋里飞快滋生。
清梨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涌上来了一股希望,她大着胆子又悄悄抬起了小脑袋,偷偷地往徐九温那瞅去。
可是,等小妞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才惊觉,徐九温竟然正在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清梨吓得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小脸上刚刚回来的血色一瞬间又被吓没了,小脸煞白,在徐九温淡淡深不可测的目光中,小妞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浑身冷汗直冒。
徐九温温和如水的桃花眼里划过一丝兴致,他温润谦谦地勾了勾薄唇,轻轻地把目光从清梨的身上挪了开。
牢中光影明灭下,徐九温淡淡一笑,朗声温润,“各位,本将乃朝廷所派的镇边大将军徐章,字九温。今行至此处,施仁义之行,承救世大怀,欲呼各位投我军营,参军报国。”
参军报国?徐九温这话一出,牢中众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参军报国不找志士劳役,怎么跑到大牢里来了?
徐九温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薄唇轻勾,一双含丹凤眼含笑淡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见,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状似无意地往他身后的副将身上一瞥,那副将顿时粗嗓大喝,“都安静!”
这铁血军魂气魄,顿时,大牢里都静悄悄的。
徐九温继续温声淡淡道,“凡投我军者,皆可免罪责,进了我军,本将便一视同仁,尔等从前所犯罪责皆一笔勾销,诸君以为如何?”
从前罪责一笔勾销!众人听见了这话顿时又立马炸开了锅,一间间死气沉沉的牢房顿时都激动了起来,包括清梨所在的牢房里也是如此,沸腾激昂。
清梨缩在激动的大汉之中跟柳桐竹两个人缩着,揣着小手怂溜溜的。
不过,别看小怂兔如此……没出息,不过她可比这些大汉都动心!
战乱之时囚犯充军的不是没有先例,不过此时对于京中来说正是太平盛世,战乱离得远,所以清梨也只隐约听过几句。
但是,小妞妞可从来没想过,这种机会竟然来的这样凑巧!眼看着这个时候王婆子都没有找到他们,那他们估摸着只能被秦王的人带走了!这个时候来招兵的,简直是如救命稻草一般!
清梨的眼睛都亮了,小手紧紧揣着激动不已。不过这些所有的激动,在她抬起头来对上徐九温淡淡含笑瞅过来的目光时,都被吓得丢的一干二净。
小妞经颤颤地咽了咽口水,抖着小身子,在徐九温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心惊胆战地朝他傻乎乎地陷了陷小酒窝,而后怂乎乎地赶紧缩了缩,活似一直小蠢球。
徐九温瞅见了清梨这模样倒是觉得好玩,饶有兴致地勾了勾薄唇,扬眉一挑,立马,又吓得小妞缩了缩。
小妞每每怂总是能怂到点子上,徐九温不过瞅了她两眼,就被这蠢乎乎的小东西给逗笑了。
这时,徐九温身边的副将又一次粗吼一喊,顿时囚犯们又安静了下来。
徐九温也收了逗弄小蠢球的心思,敛了眼底的轻笑,复了往日的温润面具,在火光跳动的牢房里扫视了一圈,看着一个个壮汉眼里的激动,他也饶有深意地勾了薄唇,淡淡道,“若是诸君有意思,可向本将毛遂自荐,本将会让部下收集各位的情况,初检通过者,便可被留下。”
说完,徐九温便侧头与旁边的副将耳语了两句。
副将立马点头会意,而后便转头出去了。
清梨只瞅了一眼徐九温和副将的动作,便怂溜溜地赶紧转了目光,转而瞅向了徐九温身边的那个牢头。
牢头拿着火把,加之这时候牢房里也算明亮,清梨借着火光明灭,能隐约瞅见牢头的脸色——着实有几分难看,只见火光的映衬下,牢头脸上那一对吊三角的眼睛一直在来回滚动,明显是一副不安的模样。
这时,柳桐竹在清梨的耳边轻声道,“这位将军就是秦王殿下的人?梨梨你一会儿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跟他走啊!”
清梨正盯着牢头的反应,听了柳桐竹的话也没往脑子里进,只胡乱地点头应下了。
柳桐竹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这时候刚刚出去的副将回来了,带回了一队将士,那衣裳一瞅就不是清州将士的服饰。
清梨仔细看了几眼,那些将士的服饰并不是皇上亲军的服饰,反正她也不认识其他军队的衣裳,所以便不乱猜了。
徐九温的部下都拿着火把,分散在几个牢房门口,随着牢房打开,这一个个的壮汉都死命地往前奔去,凑到将士的跟前,一边说着自个儿如何能打,一边等着将士做检查。
其实这些将士的检查倒是也方便,就先打量了一下块头,而后便让走了两步,做几个简单的动作,也就是初步检查着这些人有没有什么残疾的。
清梨看着前头一个个的大汉都着急忙慌地往前凑,她这小身板肯定挤不上,而且她瞅着前头将士查人留人的意思,刚刚放下去没多久的小心脏又一点点地悬了起来——
就她,温行、万强和柳桐竹,他们四个哪个也不是真男人……这放在街上还能糊弄糊弄,可真正哪儿能入了这些真汉子的眼啊?就他们这小身板……
清梨看着那些被留下的壮汉们,顿时心都凉了半截,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办法。
“这间牢房还有没有人了?有的话立马上来检查!过期不候!”将士遣回最后一个想要投军的囚犯,看了看清梨这牢里,最后询问了一句。
清梨这才猛地回神儿,见那将士转头往下一个牢房走去,立马扑上去,赶紧挡住了牢头要锁上的牢门,激动道,“有有有!我!还有我跟我……桐竹兄!我们也要投军!”
柳桐竹被清梨忽然的动作都吓懵了,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也赶紧起身过去,拉着清梨在她耳边低声惊疑,“梨梨!你疯了吧!你干什么呢!羊入虎口吗?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清梨这时候也顾不得跟柳桐竹说什么了,她只顾得赶紧从牢房里伸出一只小手抓着欲走的将士,仰着小脑袋,一双水眸眼巴巴地看着铁面无笑的将士,满眼哀求。
不过,这将士可不吃清梨这蠢乎乎的一套,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跟只小球球似的清梨,连他的胸口都不到,顿时蹙眉鄙夷,烦躁粗声道,“你?走开!别挡着爷的功夫!就你这小身板,上战场送人头呢?”
清梨早知道这将士一定会鄙夷她的身材,小妞妞在心里狠狠哼唧了一声,不过这时候也不是她委屈的时候,她见将士又要走,立马死命地抓住了将士的衣袖,奶凶大喊,“等等!我可以!我可以的!您别走!”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