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王婆子瞥了一眼被清王圈在怀里的小人儿,看着她睡得微嘟的小脸,王婆子心里一疼,心底越发地柔软了起来——她是真的把这小丫头当成了自个儿的孩子了,为了一个尚没瞅见影儿的子嗣,硬生生要了这小蠢妞的命?她不舍得!
所以她也朝府医摇了摇头,意思明显,眉拧果断。
府医没防备王婆子竟然也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微浊的吊角眼瞪得大大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都张大了,半天都缓不过神儿来。
此时,也没人催他。
等府医自己回神儿了之后,再看清王和王婆子的目光,才知此事两人已经打定了注意,他只能敛眉拱手,回了清王的话,“回殿下,此时这位姑娘月份尚浅,吃了落胎药后好生将养着,一两个月便可养回来。”
清王听着府医的话,紧蹙着眉,看着小人儿平坦的小腹,明明什么也看不出来,却还是越看……心里越是绞痛,如刀割鲜血淋漓。
这种痛不欲生地痛,在林暄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曾感受过,现在,这种无力的痛苦在此袭来,他却任由苦涩在口中酝酿,眼底翻滚着复杂痛苦看向了王婆子,痛苦中,他微不可见地朝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婆子心里也是沉重的,她会意,转头看了府医,沉声严肃,“去备上落胎的药吧,趁着这丫头晕倒这由头,今儿晚上就去了……什么也别让她知道,千万、千万把这件事情捂好了!”
说着王婆子严厉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周,在旁边伺候的温康元福和蕉叶皆是神色一凛,元福也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沉痛着神色上前拱手,认真道,“嬷嬷放心,奴才定把这事捂的死死的!觉不让她知晓半分!”
王婆子点点头,又看向府医,拧眉沉声道,“袁府医,这丫头我跟殿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照顾好她!”
王婆子威严起来也让人心里一颤头皮发麻的,府医郑重地应了王婆子的话,赶紧转头出去准备了。
府医走后,清王抱着清梨不撒手,王婆子心里也压得难受,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
她忽然想到之前冯婆子的儿媳妇也小产过,冯婆子照顾过小产女子该是有经验的,加之她这会儿看着清梨也心里难受,所以便起身去找冯婆子去了。
而清王,却抱着小人儿不肯离开,连政务都撂下了。一直到晌午时分来了个加急密函,清王才不得不被叫走处理政事去了。
……
清梨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掌灯时分。
小人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就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有红烛微光在帐外闪烁,摇曳招风。
清梨睁开眼傻乎乎地眨巴了好几下,仍是不知今夕是何年——她睡蒙了,一时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了。
她迷迷瞪瞪地撑着发沉的小身子从床榻上跪坐起来,这时意识才好像渐渐回了笼。
她隐约想起来,自个儿好像正委屈巴巴地跪在雍鹤房门口来着,然后脑袋里乱糟糟心里也乱糟糟的,胸口就跟堵了口气似的,委屈,憋屈,难受极了。
然后……她好像就忽然眼前一黑了。
外头守着的是蕉叶。
清王跟前是没有丫头伺候的,但是清王又不想让小太监守着清梨,尤其是温行这种小太监,所以,清王干脆扣下了王婆子身边的蕉叶,把温行塞了过去。
这会儿,外头的蕉叶听见了里头的声响,赶紧走进来掀起帷幔一瞧,果然榻上的小人儿已经起来了,正奶乎乎地圈着小胖手,懵懵地揉着自个儿的眼睛。
蕉叶圆脸上浮起一笑,转头一边点上了烛灯,一边温声道,“奶糖公公可算起了,殿下心系您许久了,若不是前院有事,殿下可得一直亲自守着您呢!”
守着她?清梨愣了一下,然后小兔胆一缩,怂溜溜地扁了扁嘴,又习惯性地揣了小手,趴到了榻沿抻了小脑袋去找鞋。
蕉叶一回头,瞅见清梨撅着小腚蠢乎乎的动作还一愣,结果瞅见她小手拎了一只鞋到跟前,立马明白了她原来是想下榻!
蕉叶赶紧上前阻止了清梨的动作,对上清梨澄澈疑惑的眼神,圆脸上也笑出了酒窝,柔声道,“奶糖公公莫急着下来,一会儿您还得喝药呢。您先在榻上再歇歇,奴婢这就去请殿下过来。殿下吩咐了,您一醒,立马去叫他!还特意嘱咐了,不让您下榻的。”
清梨听了蕉叶的话,立马乖溜溜地从榻上爬起来,乖巧地朝蕉叶点点头,梨涡轻陷,可爱极了。
小奶兔这会儿当然可乖了,今儿中午的事还没个定论,她这会儿还是待罪之身,哪里敢造次忤逆清王?
蕉叶见清梨听话,也回以一笑,转头就去寻了清王。
蕉叶走了,清梨才大着胆子从帐中抻了小脑袋出来,看看屋子里的情景。
这会儿点上了烛灯,屋子里也亮堂了不少,茶炉矮炕,香炉袅生烟,一切都氤氲在朦胧中。
这屋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可住的,约摸……是专供清王歇息的偏殿?
清梨心里一动,还没等她的感动涌上,外头就又有了声响。
是原本跟蕉叶一同守在外头的小太监,不过刚刚被叫走了。
这会儿,小太监回来,见没了蕉叶的踪影,偏殿里却亮起了烛光,他立马就知道是清梨起了。
小太监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着,一边捏着尖细的声音,轻声试探,“奶糖公公,您起了没?奴才端了药来,可以进去吗?”
清梨听见了小太监的询问,下意识地要跑去开门,不过却忽然想到清王吩咐了不让她下榻。
“待罪之身”的小奶兔现在可害怕被清王抓包,错上加错,所以便伸手拍了拍榻沿,示意了外头的小太监。
门外,小太监一听清梨拍榻沿的声音,立马就明白了清梨的意思,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便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