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前角那,正冷眼瞅着这边的王婆子听了清王的吩咐也愣了一下,她觉出有事,拧眉看向了旁边狗腿一般伺候的温康。
温康也是有功夫在身,自然听见了外头院子里的声响,他正等着这一出好戏呢,痞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奸笑,小眼眯着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那儿,一副奸滑模样。
王婆子瞥了一眼温康这模样就知道,这是好戏还没完呢。于是,她只能冷着脸,又放下了起身上前的念头,端了旁边的茶杯抿茶压火。
而这会儿在清王跟前伺候的元福,也是不知道将要发生何事。但他作为清王肚子里的蛔虫,抬头看了一眼清王的脸色,就立马明白了清王的意思。
于是,他低头瞪了一眼地上没有一个敢先动的小厮们,竖眉尖声厉道,“没听见殿下的话吗?殿下让你们起来,还不快滚起来!”
元福这一吼,众人这才相信清王是真的让他们起来了,一个个赶紧灰白着脸色从地上爬了起来,瑟瑟惊惧地站着。可即使站着,他们也是心惊胆战的。
不过,清王可没有功夫管他们。
清王瞥了一眼跟前碍眼的元福,蹙眉冷声,“边上待着去。”
元福刚刚训完小厮,这脸上的傲娇还没放下来,一回头就迎上了清王的冷脸嫌弃话。
顿时,肥元福老脸一拧巴,不过他在清王跟前,一向也是个怂没脾气大,只能委屈地灰溜溜挪到了角落,抱着拂尘气缩成肥鹌鹑。
清王瞥了一眼缩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元福,满意地勾了勾薄唇,深眸眯了眯。
这一会儿的功夫,外头万强带来的王妃和安侧妃都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
万强谄媚狗腿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诶呦二位娘娘,这大厨房实在是个不干净的地方,您二位要不在这儿稍后片刻?奴才这就进去把那位小兄弟‘请’出来。”
万强这话说的恭敬的,可丝毫听不出来他口中的这“小兄弟”,正是他刚刚当面鄙夷的“末等杂役厮”。
清王听着万强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说辞,薄唇噙起了冷笑——正是跟刚刚发落李长刚之前,如出一辙的冷笑。
外头,安侧妃冷娇蛮傲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还伴有王妃温柔轻劝。过了好一会儿,万强才独自一个人走进大厨房。
万强刚刚转头进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恭恭敬敬的谄笑,不过他刚一进门,脸上的谄笑登时便换成了阴鸷凶狠,但这份凶狠也没维持住,下一刻,他脸上挂着的凶煞就被错愕顶替了。
万强看着屋子里的景象着实愣了一下,毕竟往日这个时候正是厨房里忙的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可现在,这一个个掌勺的、摆盘的、杂役的,都安安静静地……站着?围着那个卑贱的杂役小厮站着!
看到这一幕,万强的第一反应是——又是清王这个刺头小厮搞的鬼,原本就带着厌恶的目光更是喷了怒火,阴鸷地盯着清王,大步上前压了声音怒骂,“你又做了什么!这是大厨房不是琼华斋!在这儿都敢搅事?谁给你的胆子?”
若是此时,万强能看一眼周围小厮的惊恐灰白脸色,他一定会觉出有异。
但是这会儿,万强早就认定了是清王就是个刺头杂役,根本没看旁边人的脸色,只阴狠狠地盯了清王。
清王挑眉看着万强凶狠含煞的嘴脸,倒真是跟李长刚的一模一样,他眼底滚了沉怒,不动声色地挡了身后的小蠢兔,瞥了万强冷笑,“听说,你是李长刚的干爹?”
万强看着清王这好整以暇的矜贵模样,心里的火更窜了上来,一听清王说李长刚,顿时想到可能跟李长刚有关,怒喝,“对!杂家就是李长刚那小子的干爹!你这狗奴才倒是有本事,杂家就让你过来做个点心,还是让你打下手!你都能把杂家的干儿子给气走了?李长刚呢!”
万强厉声质问,指着清王的鼻子就骂。
旁边的小厮此时知道了清王的身份,在看万强竟然敢指着清王的鼻子说此等大逆之言,顿时都惊恐地拼命朝万强递眼神,脸上更吓得苍白失色。
但是,万强丝毫没有看到,更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只看到了清王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而彻底忽略了清王眉宇间攒起来的威赫盛怒。
清王看着万强凶狠讥讽的嘴脸,墨眸深了深,慵懒冷笑,“呵,可真是父子俩……你这么想知道他在哪儿吗?”
“哼,杂家早晚能知道他在哪儿,不用你操这份闲心!”万强丝毫没有听出清王话中的意思,宛如毒蛇般盯着清王,凶狠阴笑,“你还是赶紧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不是等着你安主子亲自来发落你?杂家成全你!还不快跟杂家滚出来!”
说着,万强冷笑着盯着清王,准备看他脸上即将出现的张皇失措的表情。
但是,万强当然看不到。
清王的俊脸依旧是清峻无澜,居高临下地瞥着万强,仿佛在看一只滑稽的跳梁小丑,漫不经心地勾了薄唇,似笑非笑,慵懒道,“哦?找了人来发落我啊……呵。”
清王嗤笑一声,瞅了旁边揣着小手的小奶兔,挑眉吩咐,“奶糖,去,把你安主子叫进来。”
被忽然拎出来的清梨一愣,听了清王叫她,傻乎乎地抬头,对上了清王深邃的墨眸,水眸蠢乎乎地眨巴了两下,在男人嫌弃的目光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蠢兔麻麻溜溜转身,依旧揣着小手,迈起小短腿就往外跑。
万强没成想清王竟然是这么一种反应,根本就没有一点他意料之中的反应,而且……居然还让人把安侧妃叫进来?就好像他真的高高在上一样!
于是,万强最后一点耐性都没了,恼怒地瞪了清王,眼底凶狠,脸上讥讽嘲笑并起,阴声怪气,“把安主子叫进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狗奴才,在杂家眼里跟畜牲一样的末等杂役!你还敢指使安主子?我呸!自取其辱!”
万强许是被清王的眼神气狠了,什么贬低鄙夷的词都用上了,指着清王骂个不停。
可他没瞅见,旁边的小厮们随着他一句一句话出口,一个个都惊恐地看着他,浑身更是抖如筛糠,面如死灰。
角上,王婆子抿茶冷眼看着这一幕,眉头也紧紧蹙起。
堂堂一个大厨房副总管,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疯狗一般咬着一个杂役小厮不松口?就这点心胸度量,能成什么大事!
还有那个厨长李长刚,拉帮结派,盛气凌人,杂使厮怨声载道,难保不生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在这厨房重地,吃食都是进主子嘴的,稍有不慎便会殃及清王……
王婆子心里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压火。若没有今日清王闹这一出,她还真想不到,她日日盯着的大厨房原来藏着这么多毒瘤脓疮!
这会儿,王婆子也乐的看戏,没有半分要组织的意思。
清梨这会儿也跑出来院子。她没成想竟然连王妃也来了,乍一看院子里乌泱泱的人,这架势,登时把小兔吓得怂溜溜的,颤着小兔眸,巴巴地赶紧去瞅了安侧妃和央菏。
此时,安侧妃正生着气,蹙眉冷艳,娇蛮清傲。
不过,安侧妃从来护短,清梨见着这副模样的安侧妃也不怕了,怂着小兔胆麻麻溜溜地轱辘到安侧妃的身边,扯了她的袖子,往屋子里指了指。
安侧妃看到清梨在这儿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她就是听了万强的“佞言”才气的要来一看究竟。
她这会儿心里堵了气,不过也知道清梨这小哑巴,问了也是白问,瞪了她一眼,低声唬道,“让你给殿下送个东西,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事!今儿这事要是你惹出来的,本妃回去就让央菏撤了你夜里的小点心!”
现在清梨得宠,小妞又是长身体贪嘴的时候,每每到了夜里,总要从小厨房抱一小碟点心回去当个宵夜零嘴吃。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地抱,后来,央菏在安侧妃跟前打趣过清梨一次,小妞夜里贪吃便成了光明正大。
吃的对于清梨来说自然比清王重要,她对上安侧妃带着火的凤眸,立马乖溜地使劲摇头,巴巴地瞅着安侧妃,小眼神儿真诚极了——绝对不是她!是清王!是清王那个混蛋连累的她!
安侧妃当然不信她院子里这小怂哑巴能这么有出息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也就是气极了,迁怒唬唬清梨罢了。
安侧妃看着小清梨揣着小手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冷哼一声,便算放过了她。
小清梨一向会看人脸色,一瞅就知道安侧妃没真的恼她,揣着小手没心没肺地就馅了小梨涡,乖糯糯地朝安侧妃傻笑,完全忘了清王还在里头等着她拽人回去呢。
于是,头回被人这般脏骂的清王,生生被万强多骂了好几句,不堪入耳的好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