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听着沈王妃的话按了按额角,忙寻了个空开口打断,“温姊,府上奴才可有对你不敬的?”
沈王妃见清王忽然转口说起了此事,摇头疑惑道,“没有,妾身……”
“那温姊怎么想着要去佛寺常住?”清王难得语气不善地直接打断了沈王妃的话。
清王从未对沈王妃发过脾气,这忽然重了语气,沈王妃一时微愣。不过她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殿下是当妾身被人欺辱了才要躲去佛寺的?”
清王冷哼一声,轻抿了薄唇,不答,只看着沈王妃,脸色黑沉。
沈王妃被清王这气场慑了一下,忙温笑道,“殿下这是想到哪儿去了?妾身礼佛这么些年,佛寺是妾身真的想去的。况且,安妹妹嫁过来,若是有妾身在,她始终只是侧妃。说到底也是妾身占了她的位置,既然现在正主儿来了,妾身理当还给她。”
清王蹙眉,“温姊胡说什么,什么叫你占了安氏的位置!”
沈王妃依旧笑着,眼里却带了些忧伤,手中绣福不断,摇头道,“怎么就不是了?殿下看在暄郎的情分上,没有嫌弃妾身有婚约在身,给了妾身如今的身份,让妾身占着这个正妃的位置。若不是妾身,安妹妹应是以正妃的身份,八抬大轿从正门迎进来的。如今妾身还不了安妹妹正妃元妻的身份,可旁的,理该都还给她。”
沈王妃口中的“暄郎”是她的亡夫林暄,也是她与清王这么多年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的原因。
林暄是清王奶兄,长了他八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如亲兄弟。清王年幼之时清州还未在掌控之中,仍是个凶险之地,也亏得林暄早慧,勉强护得清王长大。
清王十八岁那年,箜图来犯,清王部下谋逆,林暄为救他惨死。临死前,林暄恳请他照拂他尚未过门的妻子,就是沈王妃。
清州地处北疆,民风虽然开放,可尚未过门丈夫就死了的女子也会背上“不详”、“克夫”的罪名,不被烧死已是好的,自然是嫁不出去了。
清王为林暄之死内疚,便名义上娶了沈王妃,实际上从他对沈王妃的称呼上便能瞧出他们私底下的关系。
姊,即姐姐。
清王眉头紧锁地听着沈王妃的话,眼底复杂,“温姊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当年本王拉温姊当了本王的正妃,也是情势所迫。不是温姊,也会是旁人,总之是轮不到安氏的。”
这话,清王倒不是为了安慰沈王妃胡编的。清王十八岁时,正是要大婚的年纪。
即使他在清州十八年,可他到底是秦贵妃之子,有秦文山这个权倾朝野的外祖,他的婚事难保不被动手脚。他需要个贤惠安分的正室,断了京城那边人的心思。
况当时清州不安定,他也无心儿女私情。所以,沈王妃正是最好的选择。
这段过往是两人都不愿回忆的,每每说到这儿,屋子里总是压抑的。
沈王妃安静地绣完了百福襁褓,换了笑脸故作轻松地唤了大丫头百灵上前,将襁褓递给了她,“百灵,你去把这个收起来吧。”说完,又唤了元福,“元福,快扶殿下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诶!奴才这就去!”元福得了话,赶紧上前,看向清王的目光带了询问。
清王叹了口气起身,对沈王妃道,“温姊莫想那么多,今年入了春后,箜图那边又不大安分。这个时候还是在府里安全些,温姊还是莫往外跑了。”
沈王妃点头,“好,妾身都听殿下的。只是安妹妹那边,殿下可莫伤了她。到底是自小长在福窝里的贵女,安妹妹的性子是要强了些,却不是个坏的。而且,她也是母妃送来的。”
“嗯,本王有数。”清王带了元福往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面是一个黄木浮雕红梅缠藤拔步床,往日清王来锦颜苑都是歇在这书房里的。
沈王妃目送了清王绕过了屏风,也转头扶着百灵回了她的寝屋。
拔步床前,元福正帮清王去衣。
清王看着元福肥肥的身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禁想到小蠢兔那肥嘟嘟的小嫩手,软乎乎的,笨拙地解着他的衣带,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小蠢兔嘟脸认真的小模样。
“殿下?殿下?”元福难得见清王出声,疑惑地唤了两声。
清王回了神儿,剑眉一蹙,他又在想那小蠢太监了?难不成他真的有断袖之癖?从前怎么没发觉他有这种爱好?
不过,清王可不会为此等杂事困扰。喜不喜欢,试试便知。若是喜欢正好,闲来欺负可是有乐子了。
但是清王随即又想到,今日小蠢兔屡屡明目张胆地躲他,这是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呵。
清王扯了中衣披上,斜倚在榻上拿了本书,黑脸道,“去把小蠢兔给本王揪过来。”
元福听了一愣,猛地反应过来“小蠢兔”是指谁,赶紧应下,“诶诶诶好嘞,奴才这就让暗九去把那熊孩子抓过来!”
“嗯。”清王黑着脸鼻腔一震,将手里的《幽谷集》胡乱翻了两页。
这书是哪来的?自然是从清梨那里抢过来的。
元福去抢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自从这个小蠢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以后,元福就时常感到,自己已经不是堂堂的清王府总管,而是一个地痞流氓。
但是,想归想,清王吩咐的事他还是要照做。
于是,到锦颜堂前,元福特地折回去了一趟清梨的房间,一本正经地抱着拂尘,铁面无私地跟她说,“府里有内鬼,殿下下令严查。你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自然免不了检查,你那本书是从府外来的,必得上交细细检查。”
于是,元福“名正言顺”地帮清王把清梨的宝贝书抢了过来。
不过此时,琼华斋里,被抢了小心肝的清梨已顾不得这些了。她正窝在床上,紧紧地蜷缩着——疼!
浑身酸疼,那里还有撕裂般的剧痛,而且小腹也开始疼了起来。
疼得她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