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秋拉着姑姑的手陡然松了下去,整个人呈现一幅大势已去的颓废。
旁边,脸色铁青的宁芬,在静默良久后,终于发声:“不论你们说什么,我都相信晚秋。毕竟当年的事,只有你们两个知道。你说晚秋利用你的感情逃出国,我又怎能不怀疑,是你哄骗了单纯天真的晚秋,骗她出国,甚至全家将她软禁,导致她无法回来呢?”
事到如今,不管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宁芬都不能当面计较,她还想给自己留点脸面!
肉烂在锅里,打碎门牙也要咽进肚子。
Daniel面露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明明真相大白,却还是巧舌如簧。
华国有句古话: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从前,他一直不能理解,漂亮美女的女人,怎么会让古人如此头痛?眼下,自己总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意思。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Daniel边摇头边叹气,“苏,抱歉,我帮不了你。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却架不住人心的根深蒂固。我就不给你们添乱,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走。
苏弃面色复杂地望着Daniel的背影,又回头睨了一眼忤在原地的宁芬,尔后快步追了出去,“等等!”
这时,一道修长的人影从身后冲出,“我跟你一起去!”
“啊?”苏弃愣了几秒,原来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关注,只是故意装作不在乎。
门口。
苏弃与陆靳铮拦住去路,“Daniel,无论如何,今天的事,我都想跟你说声谢谢。”
“别这么说,我会觉得不好意思。”Daniel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挂着一抹如同大男孩般纯真腼腆的笑意,“什么忙也没帮上。”
“这个结果我早有预料,永远也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先不说这些年宁芬在宁晚秋身上付出的感情和金钱,就论她们都是宁家人,她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真拿亲侄女怎么样。
说句不好听的,宁芬与宁晚秋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靳铮从口袋里取出笔,又在随身携带的空白支票上,刷刷写了几笔,然后递了过去,“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这里是100万英镑,你拿着,说不定能派上一点用场。”
苏弃诧异地看向陆靳铮,意外挑起眉梢。
难道,他下午在茶水间听到她说想给Daniel一些钱的事了?竟然抢先一步。
Daniel将支票又推了回来:“不用了,你们华国不是说过一句话吗,无功不受禄。”
几年前,因为爱上宁晚秋,他一度极其认真地研究过华国的传统文化,因此对这里的大道理和成语,绝对信手拈来。
“收下吧!你帮了我老婆,我不想她以后因为欠你一份人情,一直在心里记挂你。”
男人迎风而立,宛如雕刻般的脸庞上,森冷一片,深色的双眸里闪过一抹寒意。
苏弃:“……”
Daniel倒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勇敢地迎着陆靳铮的目光,嘴角挂着惯有的戏谑笑意。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一幅沉思的模样。
“一直记挂我?好像不错。这样子的话,我更加不能要了。”
话一说完,苏弃便感觉本来就渐冷的室外,气温又陡然下降好几度。
瞟着好似感觉不到危险的Daniel,她真想默默给他点个赞,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是,下一瞬,苏弃就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拉进一堵肉墙。
“外面冷,我跟我老婆就不送了,支票如果不方便,我回头让助理打你卡里。”
陆靳铮拉着苏弃转身,一件厚重的男式外套落到她的肩上。
“我不冷!”苏弃下意识动手去脱。
“不冷也穿着,待会回去把这件外套脱下来,直接丢了。”
苏弃:“……”
这个男人,她还以为他那会儿忙着玩手机,没注意到呢!
说到这事,苏弃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Daniel的母亲生病了,急需用钱的?”
前面就是台阶,陆靳铮搂着她停了下来,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慢慢靠拢过来,“想知道啊?那要看你来什么来换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边,苏弃只觉得心头一股电流涌过。
他还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霸道、冷静自持的冰山总裁吗?
苏弃左顾右盼,最终在确定周边没人后,快速惦起脚尖,飞快地陆靳铮的脸上亲了一下。
正准备退开,腰身突然被人用力一拉,紧接着双唇再度被覆盖上来。胸腔中的氧气一度被抽光,又换上新的空气。
“我刚让田伦查的。”幽魅的男声。
苏弃脑中灵光一闪。所以,刚刚她看到的,他一直低着头就是在做这个?
楼上。
宁晚秋端着托盘,敲了敲门尔后进去。
房间内,宁芬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边。
“我刚刚进厨房特意给你煲了一点血燕,多吃点可以永保青春的。”宁晚秋将托盘放下,端起燕窝细细搅拌,之后再将勺子递到宁芬的面前,“姑妈,你尝一口?”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宁芬将头侧向一边,手里的梳子有一下没下地划拉着头发。
宁晚秋见状,立刻又放下了碗,“姑妈,我给你梳吧!前几天,我去SPA会馆跟技师学习头脑的穴位,正准备来给你试试呢!”说着,伸手就要接过梳子。
“不用了,”宁芬却不动声色地将梳子移到另一边,表情不冷不热,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晚秋,我今天太累,你回去吧!以后安心待在宁家,没什么事,就别再来这里了。”
热脸被当成冷屁股,宁晚秋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拽成拳头,彻底爆发。
“姑妈,你什么意思嘛?仗着自己嫁了个有权有势的老公,便强迫所有人都依俯你?我是跟你肾源匹配,那就一定要捐给你吗?凭什么?就因为你偶尔施舍的那一点好处?我呸!有本事,把你死去的女儿挖出来,让她给你捐去啊!”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宁芬怔怔盯着自己还在发麻的手,她其实并没有真心想拿宁晚秋怎么样,可这个孩子,竟然提到了……
“你,你打我?”宁晚秋不可置信地偏着脸,捂着被打的半边面颊,眼眶有晶莹的泪水涌动。
“我……”宁芬迟疑,犹豫地定在那里,没有上前。
“从小到大,我爸、我妈都没舍得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打我?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厌透了你!总是假惺惺地营造一幅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的模样,实际呢?你不过是在我身上,寻找死去女儿的影子。”
“闭嘴!”宁芬的身形往后倒几步,失望地看着宁晚秋。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疼出来的侄女,居然这样看待自己?
“凭什么不让我说?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宁晚秋将头高高昂起,一副不服输的模样,“就是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晚秋’、‘晚秋’,明明我是夏季出生,而你那个早夭的野种才是秋天出生。我就连名字,都要纪念一个死人。知不知道,每当听你喊我,我就觉得恶心!特别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