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竹瞠目结舌的站在温青园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忍着笑道:“夫人,咱们要不要避一避啊?”
“别闹。”
温青园拍开她的小手,抬脚挪步,腾了位置出来,好让白津过身。
白津面不改色地抱着启封进房,将他安置在床上,等见过温青园,确定了暂无用得到他的地方,才匆匆出了房门,改在屋外守着。
启封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已然彻底失了意识,任凭平安怎样叫都叫不醒。
平安吓坏了,想碰他又不敢碰,取了腰间的帕子,也只是轻轻沾着他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半点力气都不敢使。
十三娘紧锁着眉目,大步走到床边,探手熟练的点了启封的穴位,着眼瞧过他身上的伤口,一边给他搭脉,一边朝后面的人吩咐,让人去取她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
这间院里还没派遣丫鬟过来,这事儿只得让春蝉或是黄竹去跑腿儿,温青园边上又离不得人,思忖过后,温青园还是吩咐了春蝉去,她做事稳重,她也放心些。
平安怕春蝉一人忙不来,还特意让自己的婢女一道跟了去帮忙,几人的分工倒是极为明确。
十三娘把脉的时候神情最是严肃,也不许身旁的人吵闹,任凭是谁,若是将她吵着了,都要受她的白眼儿,有时即便是傅容澈都免不了这一遭。
温青园识趣儿,站着瞧了会儿,扶着肚子站不住了,就自顾自寻了椅子坐着,优哉游哉的描绘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她并不担心床上男人的情况,他能救还是不能救都与她无关,她肯带他回府,纯粹是因为看在平安的面子上,不然凭他是谁,她为何要管个陌生人的死活。
十三娘在床边,真真是被平安吵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搭脉都搭不专心了,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斟酌着劝道:“小郡主去边上歇会儿吧。”
“我不要。我就在这边看着他!等他醒了我再走。”
平安倔的厉害,说什么都不肯走,水汪汪的大眼睛通红通红,跟只小兔子似的。
十三娘无奈极了,无声的叹了口气,没再接话,垂着脑袋,任劳任怨的继续手下的活计。
最后,还是温青园看不下去,开了口。
“平安,坐过来吧,你坐那他也醒不过来不是,你在那儿,十三娘没法专心给他搭脉的。”
“可是……”
“没有可是。”温青园狠了心,打断了平安犹犹豫豫的念头:“你同我一起出去等,咱们俩在这,谁都帮不上忙的。”
“可我不想走……”
“你想!”温青园这回,当真是恼了,挺着肚子将平安从床上拉起来,皱着眉,软着声音威胁:“你若是再闹,我就让皇后娘娘把你接回去了。”
“别!”
此时此刻,皇后娘娘便是平安的死穴,哪怕温青园的威胁,语气再温再柔,皇后娘娘四个字还是让她背脊一僵,软了下来。
她委屈的瘪了瘪小嘴,整个人都泄了气:“我跟你出去等,小青园你别让皇后娘娘来,我想看着他醒来,我不想那么早回宫,不然我就又要有好久看不见他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眼底的情意倒是不浅。
温青园拉着她出去时,她紧紧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满脸不舍和不愿,眸底脉脉含情,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愣是叫温青园觉着自己像是戏文里,那些棒打鸳鸯无情无义的狠角儿似的。
春蝉和平安身边的小宫女,很快就拿了十三娘要的东西赶来。
进了房后,大抵是被十三娘留着打下手了,许久也不见她们出来。
温青园和平安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起初,小丫头伤心,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许久,温青园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等她自己哭够了,缓缓抬起小脑袋,经风拂面,才逐渐平静下来。
初春还带着些隆冬的干涩,哭过之后,匀在面上的面脂经泪一洗,平安顿时觉着小脸变得紧绷绷的,稍稍有动作,扯着了都会有刺痛感。
哽咽着抽了口冷气,平安可怜兮兮的望着温青园,贝齿碾在下唇,娇嫩的小脸上,半分以往的欢愉喜色都没了。
“小青园……”她试探性的拉起她的小手,眼底隐隐有歉疚浮现:“对不起,小青园,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小丫头眼底认真的神色明晃晃的,一时之间,倒是弄的温青园一头雾水。
“你同我道什么歉?”温青园反握住小丫头冷冰冰的小手,也不嫌弃她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殷红,取了腰间的帕子来,一边替她擦拭着,一边弯唇轻笑道:“我还怕你要恼我呢,方才一着急,对你说了那样的重话,一路都在凶你。”
“我才不会恼你。”
平安撅着小嘴,愤愤的歇了口气,半晌,稍稍抬起眼眸,偷偷看了温青园一眼,匆匆落下,又落寞的咬了下唇角。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且,这次,是我无理取闹了,还拉着你一起下水,要你帮着诓骗皇后娘娘……这次若非有你,我定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小丫头越说眼眶越红,眼瞧着蓄了满眼的泪珠子在眶里盈盈打着转儿,温青园心尖一颤,忙不迭转了话头。
“不说这个,我们说些别的。反正眼下无事,你不妨同我说说,你与那启公子的故事?”
“我,我与他哪里有什么故事啊!”
小丫头到底是脸皮薄,经不得说道,一说,小脸就要红,跟挂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似的,玉面可爱。
温青园抵着下颚‘咦’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你今天都为他哭成这番模样了,你还跟我说与他之间没有故事?我可记得,咱两头一回在孤独院瞧见那男人的时候,小平安你可是将眼睛都瞧直了的。”
似笑非笑的勾起唇,温青园眉目狡黠,眸底满是戏谑:“啧,咱们小平安,莫不是,在那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我,我……小青园你别笑话我了!”
平安捂着小脸,羞赧的只恨不能在脚边打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温青园却不打算放过她,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咱们小平安这是羞了?不碍事不碍事,你同我说说,我保证不同别人说。”
“就,就,就那样啊。”
平安说话磕磕巴巴的,被温青园调侃的,浑身都泛了不正常的红,到底是年少不经事,性子纯的叫人心都要软化了。
温青园见状,登时玩心大起,莫名萌生出了‘欺负欺负’这个小丫头的念头。
“那样是哪样啊?平安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怎么知道是哪样啊?”
“哎呀!就,就是我看上他了,然后,然后就死皮赖脸的追着他呗……”
平安纠结地揪着小脸,越说,身上的温度越高,声音也越来越小,逐渐细若蚊吟。
温青园紧紧贴着她坐着,竖直了耳朵,才能勉勉强强听出个大概。
不温不热的“嗯”了一声,温青园又问:“然后呢?”
“然后?”
平安垂着脑袋,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偏温青园还要问个不停,她还真就傻乎乎的,任凭她问什么,她就乖乖的答什么。
“然后,反正,反正就寻了机会我就出宫嘛,然后就四处寻他,起初他不爱搭理我,后来,慢慢的,才会回应我,然后,然后就熟络起来了啊……”
“哦~是这样啊。”
温青园故作不经意的瞥了小丫头一眼,实际上,心底都要乐开花儿了。
此时此刻,亲身体验过,她算是彻彻底底能明白阿澈为何总爱调侃她,逗得她羞愤脸红了,看着小姑娘脸红,真真是有趣极了,就着羞愤怜人的小模样,就问这世间谁人不爱的嘛。
“噗。”
黄竹在一边瞧着自家主子一脸坏笑的模样,愣是憋不住,笑出了声儿来。
温青园捂着嘴,看向她,就见黄竹一脸痛苦的笑着,神情好生怪异。
她不解:“你想笑就笑,怎的一副又想笑又想哭的表情。”
黄竹捂着小嘴儿吞下笑意,幽幽的看了温青园一眼,道:“奴婢现在就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嘛,夫人您现在,彻底被咱们相爷带偏了啊。”
“什么叫带跑偏啊。”平安听了黄竹的话,心里那是一万个不同意的:“我告诉你,你们家主子,那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们才不是谁把谁带跑偏呢,都是一个样儿!!焉坏焉坏的!!”
温青园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随后,想起什么,稍稍敛了眼底的玩笑,略带严肃的道:“说笑归说笑,只是,那男人,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平安,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跟他,绝对不可能。”
平安舔了下干涩的唇角,好不容易愉悦的心情,因得温青园这句话,再度跌入谷底。
她木然的盯着脚尖儿,面上有些许的难过:“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想试试……”
“平安,你长大了,不能再这么鲁莽,不计后果的行事了。”
温青园在苦口婆心的劝,却也深知,劝不回什么,这小丫头脾气倔的很,一旦是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
果不其然,平安抬头,眼底没有分毫的动摇:“小青园,我有直觉,他不是坏人,他虽然现在什么都不肯同我说,可我感受的到的。
我觉得,他身上仿佛背负了许多,我承认,我一点都不了解他,除了他的姓名,其余的我一概不知,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不知道他家中有几口人,不知道他家中是做何的,更甚至连他今年多大我也不得而知,可是没有关系,我相信,有一天他会愿意慢慢跟我说的,我愿意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