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接这女人的?”
温青园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衣男人,心底没有半分波动。
温雪岚红着眼睛,脖子被温青园的手臂勒的生疼,看见男人,眼底的泪说来就来,软了嗓子,仰头就开始呼痛呻yin:“好疼,救救我。温青园想杀了我!”
男人不悦的皱着眉,看温雪岚的眼神满是嫌恶,出口的话又与之不一:“把她放了。”
“你说放就放?”
温青园冷不丁嗤笑一声,手下刻意使了劲,痛的温雪岚面色瞬间就变了。
“救我!她!她真的要杀我!!你,你不想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了吗?”
温雪岚慌得厉害,脚下胡乱踢着,因为缺氧的缘故,面上的清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红紫色。
两人纠缠间,白津提着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冲到了黑衣人身后。
那速度,那动作,那不怕死的劲头,和无知无畏的精神,简直触目惊心。
温青园眼神凛然,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脱口喝道:“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津的剑刚挥出去,那男人眼睛连眨都没眨,反手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迎上白津的,脚下半分不挪,直接将白津的冷剑斩成了两截。
‘乒乓’一阵轻响,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白津错愕的凝着掉落在地的剑刃,一脸不敢置信。
也得亏断的是那柄剑,温青园望着断在地上,泛着冷光的剑,暗自松了口气:“白津回来。”
就她对那人的了解,他的剑法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若非手下留情,眼下断的就该是白津的腰了。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白津皱着眉,薄唇径直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那眉皱的,能夹死只苍蝇。"温青园瞄了眼垂头丧气走到她身边的白津,如实道:“你打不过他的。”
见他薄唇抿得更紧,她又不咸不淡的补充了句:“起码现在打不过,再过个几年,你努努力,说不定就行了。”
“……”
握着剑柄的手逐渐泛白,白津面色铁青,吃瘪吃的厉害。
温青园松了松勒着温雪岚的手,换了个舒服些的站姿,朝那男人扬了扬头:“这女人太烦,我看你也不是挺喜欢她,干脆杀了一了百了,如何?”
“不可。”那男人皱着眉,阴鸷的视线落在温雪岚的肚子上:“眼下不是时候。”
温青园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努着嘴颔首,心下了然:“这女人我不想还你。她自己跑来的,我没理由还你。况我今日心绪不佳,她自己跑来送死,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男人眉头皱的更深:“你上次断了她一只手指。”
意思很明显,惩罚已经够多的了。
温青园不屑的嗤笑了声,顶着膝盖,在温雪岚的背脊上摩挲着:“上回是上回的恨,这回是这回的恨,怎可混而一谈。”
“本君未伤你将军府一人。”
男人冷着声音,面罩下的表情不可而知,素冷的凉风打在他身上,掀起他黑袍的一角,露出了他分外苍白的五指。
而后,又见他抬起苍白的手,指向白津,沉声道:“包括他。“
是了,是了,这男人不知怎的,今天竟然格外的好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关系多好似的。
“把她还给本君。”
男人再度启唇,声音里没有半分不耐,仿佛只像是在诉说一件平常至极的事情。
温青园用膝盖推了推温雪岚,素手轻轻拍在她面色全无的小脸上,哂笑:“我说了,我不想还,你私自进我将军府,我大可让你有去无回,你没有可以要挟我的东西。”
“是吗?”那男人突然冷笑,薄唇弯至恰到好处的位置,面罩下的那张脸,沾染上邪魅,却泛着瘆人的阴冷:“你祖父今日头七,你看见本君却不声张,不就是不想血洗了这将军府?”
“……”
他猜的不错,却也只说对了一半。
她又不傻,这男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还不慌不忙的站在这儿,自然是知道阿澈他们都在前厅。
她院子在里头,距前厅远的很,从这到前厅,中间花费的这段时间,都够这男人提着他手里那柄软剑杀她个千把回了,等阿澈来,她指不定断气多时了,她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半扬着唇,温青园脸上并未流露出半分被看透后的恼怒,反倒是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你若是觉得你能以一敌三,打得过我家三个男人,你大可试试?”
男人抿着唇,眼底逐渐染上杀意:“趁着本君心绪尚佳,你最好将她还过来,如若不然,下一个斩断的,就是你和你的婢女了。”
“……”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这男人好说话?这男人就是有病,彻头彻尾的不正常,翻脸比翻书还快。
“要我还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温青园泛着凉意的眸,带着三分轻蔑,落在温雪岚身上,薄唇轻扬,讥笑道:“虎穴是她自己要闯的,落在我手里,我自是不能让她完完整整的回去。”
“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温青园朝他咧嘴,笑得单纯无害:“不过你放心,我不伤她腹中胎儿分毫。”
男人闻言,眯起眼,看向温青园的眸子里带着股探究。
温雪岚却慌的不行:“不,不要!你!你救救我!好歹!好歹我给你怀着这个孩子!好歹我是这孩子的娘!你不能不管我!!”
"本君为什么要管你?"男人凉凉挑眉,邪魅的眉眼间,满是凉薄无情:“若非这孩子,你以为本君会留你到几时?”
“不!不是这样的!”
温雪岚发了疯似的开始挣扎,无尽的恐惧瞬间模糊了脖颈间的痛感,温青园一个踉跄,还真就险些叫她挣开。
“白津。”
她皱着眉,勉强拉住温雪岚,她挣扎的厉害,温青园大着肚子,多多少少有些费力。
白津闻言,冷着脸上前来,不由分说,一把扯住了温雪岚乱动的双手。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力气素来悬殊较大,被桎梏住双手,温雪岚挣扎的幅度瞬间就小了几倍。
温青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不远处的黑衣人,他倒是淡定,任凭温雪岚怎样挣扎,都好似与他无关,半分要上前来帮忙的念头都不曾显露。
既是如此……
温青园轻哼一声,直接取出腰间的匕首。
泛着冷意的匕首径直抵在温雪岚的左脸,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素手握紧刀柄,一贴一收,动作果断又干净,利落又爽快,甚至没带给温雪岚多少实际的痛感。
“呐,还你。”
温青园一脸无害的收回匕首,掏出腰间的小帕,边擦匕首上的血迹边给白津使眼色。
温雪岚最是在意她的容貌,毁了她的脸,跟要她半条命无差,如此,也好泄一泄她这几日心中堆砌的不满与郁结。
左右,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她为何要心软。
白津领命,提起温雪岚的衣领,也不管她是否会难受,揪着她,走到离那黑衣人五步开外的地方,满脸嫌恶的将人扔在了地上。
他扔的动作瞧着粗鲁,却顾忌着她的肚子,并未扔的很重。
温雪岚愣愣的瞪大了双眸,左脸的刺痛正一点一点刺激着她的神经。
很快,火辣辣的痛感和大片的湿热从她的左脸传来,阴凉的冷风刮过一阵又一阵,在这金灿灿的日头下,竟没有丝毫温暖可言。
温雪岚浑身都在发颤,抑制不住的发颤,怔愣的思绪,被痛感一点点换回。
她屏着呼吸,颤抖着双手,缓慢的抚摸上温青园匕首划的地方。
剧烈的痛感从手触到的地方开始蔓延,她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描绘出刀口的轮廓,很大,很长,她的手,一路摸到耳朵边,那道疤才堪堪收尾。
温雪岚鼓着眼睛,咬紧唇角,用力咽了口口水,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小块镜子,牢牢攥在手中。
不甘的眼泪从眼尾划过,落在刀口上,疼的抓心挠肺。
她鼓足勇气,举起小镜子……镜中,她引以为傲的容颜赫然映入眼帘,只是,那本该干净无瑕的左脸,此时此刻,却多了一条又深又长,触目惊心的伤口。
刺眼的殷红流了半张脸,似止不住般,一滴接着一滴往她藕粉色的衣襟上滴落。
又丑又长的刀疤,又红又刺眼的殷红,她的左脸被这两样东西占满,于此再看,再无任何美感可言。
黄灿灿的光自天边打落,她的左脸被尽数笼罩,细腻的皮肤好似镀了层金光,明明,明明应该很美,很美才是!看镜中的那张脸,她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却根本不似她想象中的仙女神颜,这是厉鬼!是骇人又可怖的厉鬼!
“啊!!”
温雪岚惊叫着把小铜镜扔在地上,整个人疯了似的缩成一团,裹在绣鞋里的双脚死命蹬着小铜镜,双手抚于两颊,仿若浑然不知痛一般,对着两瓣脸颊又抓又挠,嘴上,又哭又叫。
左脸的伤口本就大,她如此动作,直接撕裂了伤口,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沾染上日头的金光,夺目又晃眼。
黑衣男人被她聒噪的声音吵的直皱眉,本想上前提她的手,亦是毫不犹豫的打了个转儿,果断的收回了黑色斗篷里。
冷眼扫向小院门口蠕动的两条身影,黑衣人的手指在斗篷间稍稍动了动。
下一瞬,只听耳边骤然响起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远逝、消散,院门口那两条蠕动的’黑长虫‘动了动手腕,转瞬就挣脱了束缚。
黑衣人面色不霁,甩着斗篷,足下轻点跃上树梢:“提着她,走!”
随风飘落的声音又低又沉,仿若是从牙尖挤出的一般,满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