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本就静,走了三个人,便愈发的静。
外头雪落枝头,屋内听得一清二楚。
温青园坐在傅容澈身上,斗篷勒的脖子难受,正预备扯了带子松一松,小手却倏地被一只大掌捉了去。
那大掌弯着小指,勾上她的斗篷带子,稍稍一拉,替她松了斗篷。
“听白羽说,今日姑母一家在相府门口闹事了?”
果然!
温青园咬牙,还好她方才没答应让白羽跟着她!白羽太听阿澈的话了,若是真让白羽跟在她身边,那美其名曰是保护,说白了就是监视!!白津好歹有把柄在她手上,她不怕他不听话,白羽就不同了!他对阿澈,是绝对的言听计从!绝无二心!
微不可微的叹了口气,温青园抬眸,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醉翁之意不在酒,阿澈想问的,是我将他们带进府后的事吧?”
男人怜爱的把玩着她细长白皙的五指,凉薄的唇微微扬起,出口的声音低沉悦耳:“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是了,是了。”温青园皱眉,故作不悦:“左右我说与不说,白羽也早就告诉你了,所以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最后那句话,温青园是认真的。
傅吟死后,她有过一瞬的迟疑。
傅吟毕竟是阿澈的姑母,是看着阿澈长大的挚亲,或许,她不该杀她……
温青园到底是慌了,她怕这样,会叫阿澈认为她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为此与她心生嫌隙,便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你怕什么?”
傅容澈眼底带着温柔的笑,垂头与她对视。
温青园来不及躲闪,透亮的眸,就着放空的状态,没有一点点防备,径直撞进了那双温柔缱绻的眸。
迷离之际,专属于男人,霸道又清冽的鼻息喷洒而下,悠扬萦绕于双颊之上,温青园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面颊上,逐渐沾染不正常的潮红。
“你做的很好。”傅容澈带着鼓励,捏着她的小手,低低一笑:“只是以后,这种事情大可交给白津他们去做。你的手和眼,应该一辈子干干净净。”
他身上的杀戮已经够重的了,他的小妻子,干干净净的就好。
温青园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模样呆傻又可爱。
傅容澈忍不住在她小嘴儿上嘬一口,邪魅勾唇,又是一笑。
愉悦爽朗的笑声在温青园耳边经久不散,身体里,那颗涟漪泛滥的心,变得愈发不受控,大有一副要脱了管教,跳出胸膛之势。
果然啊。
她暗自感慨,第一眼就心动的男人,必然是要为之心动一辈子的,面对这个男人,无论往后岁月过去多少年,她都做不到对他不心动。
如此痴痴望着,暗暗想着,满心的美好,却在触及他左肩的殷红时,来不及温存,转瞬就烟消云散,无迹可寻。
将温青园面上,所有的细微神情纳入眼底,傅容澈抿唇,神色蓦然清冽了几分。
“今日在回府的必经小道,遭了埋伏,一时不备,才叫那帮宵小得志伤了我,日后,我定是要百倍讨回来的。”
他这是在跟温青园解释,解释这伤如何而来,也好消一消她先前那样大的火气。
这转变来的突然,温青园愣了愣:“阿澈知道是谁?”
傅容澈点头,满不在意的哂笑一声:“不过是暗血阁那帮不成气候的宵小,他们本也没想藏着掖着。”
“又是暗血阁。”
温青园对这三个字尤其的敏感,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他们如此纠缠不休。
暗血阁的阁主,好似恨极了阿澈,却从来不说明理由。
灼灼的目光落在傅容澈的左肩上,温青园抿着唇,只觉得心口涩涩的疼:“你以后出门,身边还是要多带些会功夫的,我不想你负伤。”
“放心。”傅容澈云淡风轻的勾着唇,搂她入怀,眼底的孤傲清冷,仿若来自骨子里,永远那么不可一世:“我不会有事,倒是你,这段时日便不要乱跑了,便是要出门走动,也要带着白津。”
“我知道。”
温青园郁闷的拍开男人在自己鼻尖作乱的大掌,小脸圆鼓鼓的,瞧着,倒是比原先圆润了不少。
“嘶!你下手怎的这么重。”
傅容澈吃痛,故作委屈的收回手,眼神当即染上骄矜。
温青园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娇气的人。”
打死她都不相信,就这一巴掌,就能给他拍痛?这力道,给他挠痒痒他估计都得嫌弃。
傅容澈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傲娇的颔首,闷嘴哼哼:“是你自己说的,我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既是肉身,哪里会不知道疼的。”
呵,挺好,还会用她的话来搪塞她了。
温青园无奈的扔了记白眼过去,表示无语凝噎。
傅容澈老老实实接住了温青园的白眼,只抿唇,淡笑不语。
宠溺的亲了亲温青园的鼻尖,傅容澈忽然觉得有些累,脑袋搁在温青园肩膀上,眼睛一闭,恍恍惚惚就要入睡。
这些时日,太多太多的事情压在他身上,原也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苦过,累过,熬过来,便也习惯了,可在温青园跟前,就好似娇气了起来,就想听她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同自己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只要是她,说什么,他都爱听。
肩膀上忽如其来的重量,压的温青园一顿,慢慢低头,就见傅容澈一脸倦色,阖眸在她肩上小憩。
男人眼底的乌青极重,面上倦意正浓,瞧着瞧着,温青园便愈发的不忍心,满心的纠结,也没了突破口。
牡语玫同她说的,所谓的‘真相’,性质显然要较最初她隐瞒不说的严重的多得多,可眼下,她是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无疑是给傅容澈徒增负担,且,那所谓的‘真相’,真假也无法查证,若是真的,能找到也是美事一桩,要是是假的呢?她忽然自省,若是假的,便是期望破灭,结果,只会叫阿澈痛上加痛……
既是如此,倒不如不说,等日后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告诉阿澈也不迟,到那时,当做一份惊喜,他也该欢喜的吧。
温青园咬咬牙,内心有了坚定的答案。
这么多年来,她的阿澈一路背负了太多,太辛苦,得有人疼着才行的。
傅容澈并未在温青园肩头倚靠太久,假寐片刻,自觉就醒了。
心里心疼着温青园,他自然不舍得她受苦受累,哪怕再困,心里惦记着她,醒的也就快了。
半梦半醒着打了个哈欠,抬起脑袋的那一瞬,他张口就是对温青园的关心。
“肩膀酸不酸?要不要给你揉揉?”
“不用。”
温青园摆着手,哭笑不得。
他醒的突然,她正想旁的事情想得出神,他这一出声,倒是将她给惊着了。
假寐片刻,眼底逐渐恢复了几许清明,半晌,傅容澈抬手,轻轻覆在了温青园鼓起来的小腹上。
“白羽说,牡语玫有秘密同你说?以此换取自由?”
“嗯哼?”
温青园半挑着眉,只一瞬,便敛去了眼底的慌张。
“你想知道她同我说了什么?”
傅容澈笑着点了点她的肚子,不答反问:"你会告诉我吗?"
温青园也不诓他,诚实的摇了摇头:“不会。”
顿了顿,她又咧嘴盈盈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的秘密,我很感兴趣,于是,我许了她文银三千两,放她出京去了。”
“你倒是舍得?”
傅容澈爱怜的亲了亲她的耳垂,湿热的鼻息,毫不吝啬,如数喷洒在了她的颈间。
温青园缩着脖子打了个颤,难为情的将他脑袋推开了些,喃喃抱怨:“你别闹我,今日忙活了大半天,我困极了。”
闻言,傅容澈皱眉:“没睡午觉?”
“哪里能睡。”温青园撇着嘴,好生委屈:“姑母在相府门口那样闹腾,我倒是想睡来着,大好的时光,倒是全浪费在这些个事情上头了。”
“傻的你。”傅容澈嫌弃的点了点温青园的小脑袋,过后,又止不住的心疼:“记住了,下回这种事情,全权交与白津白羽他们去就是,你便做自己想做的,何必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累着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是。”
温青园敷衍的应答着,见他不打算追问她秘密一事,半吊着的心才逐渐踏实落下。
围着温青园的肚子点弄了会儿,傅容澈忽的抬眼,朝着温青园的耳朵吹了口气:“听十三娘说,你央着她教你武术?还瞒着我,偷偷练上一段时日了?”
“……他们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呢!”
温青园憋着嘴,郁闷了。
她分明与十三娘交代过,不许同傅容澈说的,十三娘口口声声答应她,怎么转头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温青园郁闷,傅容澈比她更郁闷:“你怎生就想学武了?还是……”眼睛落在温青园鼓起来的肚子上,他语气颇为无奈:“还是以你现在这幅身子,你肚子的月份逐渐大起来,万一不留神,伤着自己,你可有想过后果。”
“自然想过啊。”温青园皱着眉,语气因为傅容澈的强势,逐渐弱了几分:“我问过十三娘的。她说了,有孕期间多动动有助于生产,身子骨也能强健些,再说了,我也不过是想有自保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