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血誓不做数
牧语玫久不见动静,傅吟面色隐隐开始发黑,语气也不似先前温柔:“语玫你傻愣着干什么!这么多官老爷在呢!别怕!”
牧语玫死抠着衣角,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娘,我想回客栈……”
“回什么客栈!你个不争气的死丫头!”
傅吟面色阴沉,恨铁不成钢地冲到人群中,也不管牧语玫愿不愿意,拽着她就往台阶上走。
丝毫不顾及牧语玫有伤在身。
拉扯中,兴许是扯到了伤口,牧语玫吃痛,面色不禁更白了。
“娘,求求你了,别拉我。”
牧语玫疼的五官揪在了一起,傅吟置若罔闻,扯着她,直至二老身边才堪堪作罢。
转眼,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天喊地的博可怜。
她哭,温青园也哭,她博可怜,温青园便让自己瞧起来比她更可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比戏园子里头的戏还要精彩几分。
底下的看官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矛头倒是一致指向傅吟的。
傅吟心头乱了几分方寸,忆起曾经那些穷困潦倒的苦日子,便怕的浑身发颤。
复拉起牧语玫,径直就要往温青园跟前走。
今日,她不住进傅家,誓不罢休。
纤纤玉指轻捻起绣帕,擦拭着眼角,湿热的泪,转瞬间沾湿了绣帕的角。
温青园眸光氤氲,一颦眉,一抿唇,抚腹而立,神色倦然:“姑母,您真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傅家吗?”
“你这是讲的什么话!”傅吟眉间厉色渐浓:“在座的,可就独我一人姓傅,怎么就成了你们傅家?我就不是傅家人了不成?”
“哪里有这样的理儿了?”温青园捂着眼角,热泪沾襟:“姑母当年为了爱情,分明与我傅家斩断了所有联系,自说不再是傅家人,往后生死无关傅府,永不入傅家门,如今难以度日了,当年的血誓就做不得数了不成?傅家虽就只剩阿澈与我,可我们也不是软柿子,任凭旁人捏的。”
“你又知道?”
傅吟神色晦暗不明,饱经风霜的那张面庞,褶皱深如沟壑,又如尖刀,透着股子尖酸刻薄。
“你个小毒妇!你说的话要讲究证据的啊!信口雌黄,死后见了阎王,阎王定是要剁了你的舌头根子,让你下辈子再不得说话的机会的,这话出了口,你可要想想清楚!”
傅吟之所以能如此有恃无恐,说到底,不过是打心里认定知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府中那场大火,该死的都死了,相府如今除了傅容澈,还有几个知道她当年的事。
看官们不都爱偏向凄惨的人群,她总归是觉得自己惨不堪言,所以断定自己必定在理。
温青园半敛着眉眼,心头冷笑,上辈子遭受那么多,她又岂是等闲之辈?
“姑母,我虽不清楚事情原委可府中老嬷嬷和阿澈皆是见证,您又何苦要不认账。”
傅吟一凶一恼,她便示弱,傅吟越是强势狠厉,她便越是要显得楚楚可怜,如此才能叫人怜惜。
“你个毒妇!你胡说八道!那年大火,烧死多少人,剩下的,都是些后雇进来的,你听了他们在背地里胡言乱语,还拿上台面来跟我对峙,你嘴怎的这么损呢!你就偏要置我们一家老小于死地不成!”
傅吟使出浑身解数,叫嚣放泼,又哭又骂,能使的招数都使尽了。
左右她面子是要不了的,于此,她也不在乎,她要的是银子,用不完的银子!
人群里,终归是有人瞧不过去了的。
“哎,你这大婶儿,这话就不对了吧。这明眼人不都瞧得出,是您一家老小要置这傅府于死地嘛。再说了,当年你自己为了爱情,众叛亲离,人家相府出事那会儿呢也撇的一干二净的,现如今又是哪里来的脸面求人家赡养您这一家老小啊?
咱们不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人家便是不答应,也是于情于理啊,更何况人家重情重义给了你银钱也给了你住处,你收了银两,又不愿去住那房子,现在反倒来反咬一口。依我看啊,说到底,你就是人心不足,想带着你这一家老小住进人家相府,鸠占鹊巢。”
有人动嘴,便会有人附和。
看热闹的人,大多如此,引起一场骚动,只缺一个开头的人。
开口那人梳理的倒是详细,还顺带帮着回顾了前头。
自他语落,人群里,又再度炸开了锅,无一不是在帮着讨伐傅吟的。
温青园虚敛着眉眼,心头不免生出几分疑虑来,那声音,听着怪耳熟……
抬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又不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傅吟却瞧得清楚,挑眉转眼间,心头顿时生出一计,指着人群之中,破口就骂。
“你这男娃娃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怎么这么不积口德。看官老爷如此之多,偏就你要张这张金口替那温氏毒妇说话开脱,早前来这京城里头就有四起的传言,说温氏毒妇不是个好人,昨天夜里头一回见过她,我便觉着她生的蹊跷,一副狐媚浪荡样,今天,还偏就你多管闲事了,难不成,你是温氏毒妇的在外头的姘头?你们死命拦着我回傅家,别不是打着我侄儿的钱财,有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说的,也忒不积口德了些。
温青园隐忍着,匿在暗处的眸仿若带了毒。
压着的杀意,一忍再忍。
呼吸吐纳间,眉梢再一挑,就在人群中,寻到了那抹稍微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莫知言……他怎么在这儿?
人群耸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和莫知言身上流转,莫知言也看着她,眼里映着明晃晃的笑,自信又张扬。
温青园挑挑眉,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乎,她也成了看戏的人。
面对傅吟,莫知言背脊挺的笔直:“大婶,我能明白,饿太久会糊涂,这个好理解,但是吧,别胡乱臆想啊,你觉着,傅夫人那家室,那样貌,能瞧得上我这个穷酸又落魄的无名小卒吗?”
怕看戏的看客瞧得不全面,他还有意上前,站上了台阶,面朝着底下的一众看客,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瞧一瞧看一看,各位,你们觉着,人家能瞧得上我嘛?”
“感情这种事情,谁晓得呢!”傅吟气过来头,完全忘却了先前那个卖惨的自己:“老娘当年为了爱情,不也嫁了个穷山僻壤里的村夫,她那样的,说不定就喜欢你这种呢!要我看,她那肚子里,估计该是个野种,指不定就是你的!说不定啊,我那大侄子脑袋顶上,就被人无声无息的戴了顶打绿帽呢!”
“哎哎哎!大婶,此言差矣啊!”莫知言笑眯眯的摆着手,全然不恼:“大婶你眼瞎,不代表人家就眼瞎啊,毕竟没人会放着傅大人这样的宝不要,与我在一起啊,你进京那会儿,难不成就没听人说起过傅大人和傅夫人的爱情佳话,人家两口子亲密无间,你可别乱嚼舌根。”
这是事实,还是公认的事实。
听着底下议论纷纷的人群,傅吟的脸瞬间煞白。
隐隐之中,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情要告吹了。
众人都在瞧热闹,无人察觉,有抹绿色的身影出了傅府的大门,偷偷走到了温青园身边。
“夫人,可要属下送她一程?”
来人正是十三娘,温青园先前就派了人去寻她,有十三娘在,想要一个人死的悄无声息且不留痕迹,并非难事,她一直在等她。
再一点,先前傅吟与两位老人说话时,她就觉着不对,那会儿,傅吟的眼睛一直在胡乱瞟,她眼尖瞧见她偷偷摸摸给老人喂了什么东西。
别的倒不怕,就怕是什么毒药,毒死了又赖她相府,说是相府昨日下的毒,那可就难办了。
“先且瞧着。”
温青园摆摆手,眼底的嗜血却只增不减。
说谁都行,涉及孩子和阿澈,便是她的底线,如此大放厥词,她定不会留她。
耳边熙攘声声不绝,温青园岿然不动,仿若世间万物与她无关。
莫知言嘴上功夫了得,三言两语就将傅吟怼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寻不出别的话题来。
眼瞧着事情持续脱离掌控,傅吟转头又看向了台阶上的两位老者。
眼神微微眯起,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温青园和十三娘同时放眼过去,下一瞬,就见两人皱起了秀眉,异口同声道:“不好!”
话音刚落,台阶上的两位老人当即面露痛苦之色,嘴角有殷红流露。
“夫人我去!”
“快!”
温青园面色难看,却不是因为害怕事情闹大,矛头转向她,她只是未曾想过,傅吟当真会如此歹毒,这样缺德的招数也使。
她为了回相府,当真是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舍弃长者。
人性泯灭,丧尽天良,真真是留不得的。
傅吟时刻等着两人毒发,眼瞅着他们吐血,她兴奋的几乎不能自已,却又不得不刻意压制着,又哭又喊的跑过去,做足了好媳妇儿的戏份。
“哎呦喂!我的爹娘哦,这是怎么了哦!怎么就这样了哦!”
十三娘跑过去那会儿,两位老者已经咽气,傅吟傅吟还拉扯着他们的尸身,使劲晃动。
她男人和一双儿女见状都凑了上来,一时之间,看官都懵了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