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闹事

右相府的大门口,呜呜泱泱围堵了一大片人。

在府里,隔了老远就能听见姑母那一家,刺耳如铁锈般的哭嚎。

温青园紧了紧手中的绣帕,面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春蝉,走快些!”

温青园已经蠢蠢欲动。

府外的场景,比温青园预想的要好的多。

起初,听府内丫鬟们的描述,她还当这外头堆了多少人呢,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

姑母一家,依旧穿着昨日那一套,却又不似昨日那般光鲜。

一众人的哀嚎声中,当属姑母的最大。

她又是滚地又是撒泼又是哀嚎,披头散发的半瘫在台阶上,真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两位老人家也在一旁帮衬着,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儿,她丈夫却不大有动作。

许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又怕捞不到好处,便一直犹犹豫豫的站在一边,面泛难色。

再瞧瞧角落里蹲着的牧语玫。

她是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稚嫩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缩着脖子只想躲,半点不想承认与家里人的关系。

只是,她面色苍白,站在原地,却好似不稳,摇摇欲坠,风一吹就能倒。

大抵是昨日阿澈那一脚,给了她一击重创,她隔得近,瞧得真真切切,昨日那一脚阿澈可半点没留余地。

她身边的牧语倒是不甚在意,一心只想调戏人堆里的漂亮姑娘。

瞧见稍稍好看的便忍不住要凑上去摸摸人家的小手儿,惹得那些个姑娘家家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恼。

提着菜篮子,甩他一脸青菜,骂了句“流氓”后,抬脚就走。

温青园轻佻勾唇,站在门后,懒懒的环胸而立,目光深沉,好整以暇的审视着门外的一片天。

“哎!你瞧!那是右相夫人!右相夫人!”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这么喊了一嗓子。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堆,突然就这样炸开了锅。

“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吗,右相府的好戏,可不常见哦。”

这一嗓子,不单单吸引了那群看客的眼神,哀嚎打滚的姑母也跟着一顿,抬头看了过来。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便哭的更加卖力了。

“我的个老天爷哦!你们大家都过来给我评评理哦!右相府的右相大人和右相夫人要杀人灭口咯!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哦!”

这话说的,人群里就有人不解了:“人家也没怎么着你啊?反倒是你们这一家子挡在人家府邸门前,撒泼打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就是就是。”人群里,当即就有人出来附和:“他们这一家,都在右相府门口闹腾大半日了,人家门口的小厮出来赶过几趟也没瞧见人家动粗,反倒是你们这一家拳打脚踢,踢了人家一身的泥。”

“可不是,我也瞧见了。”

“这一家子怕不是赖着人家不肯走了吧?”

“真是不要脸。”

听听,听听,这才是人话啊!

温青园一脸欣喜的寻着人群中发声的那个人,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时过境迁,这年头,竟然也有为他们相府出声说话的人了。

姑母见局势不对,厉吼了一声,又开始鬼哭狼嚎。

“我的个老天爷哎!这世道上,真的是没有天理了啊!我的老天爷哎!连一个为我们家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了嘞!丧尽天良了嘞!”

这嚎的……

温青园轻点着肚子,只觉得耳边聒噪的厉害。

“你们嚎了一上午,可会觉得嗓子疼?”

“你个毒妇!你还能管我们这些!”

姑母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看也不看温青园,抖落着身子,就要身后的人为她做主。

“大家伙儿快来听听嘞!我本是这府邸,右相大人的姑母,年幼时他便是我一手带大的,而后我远嫁,嫁到偏僻山乡,为我丈夫生儿育女,本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哪里晓得,天有不测风云,遇上了天灾!我们一大家子也是走投无路才舔着一张老脸来求我这侄儿和侄媳收留的嘞!哪里晓得,他们根本不念我们之间的血肉亲情,昨儿个夜里,还让人把我一家打了出来嘞!”

“姑母您怎么能这样信口开河呢!”

温青园捏着帕子,也不等那些看客有反应,抬了脚跨过门槛儿,学着姑母的悲恸,开始挤眼泪儿。

“姑母,您昨儿个来,我和我夫君好声好气的招待着,纵使你们一家在我们府邸给尽了我们府上下人们脸色瞧,你还纵容你的儿子调戏我府邸的丫鬟,我也没说过半句不是还处处容忍着。

后头,姑母您说一家有难无处可去,我也是二话不说便取了几锭银子给您一家,您儿子收也收了,您却觉得浑然不知足。

我又想着,我夫君名下还有套空宅子,我好声好气的问过您只要你点头,我立马便能派婢女去帮你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您还是觉得不满意。甚至破口大骂我是毒妇,我家夫君护短爱护着我,您几次三番的辱骂,他忍无可忍了才叫人赶了你们走,可这难道不是你们惹事不知足在先吗?

侄媳妇儿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您开心了,银子,您也收下了,宅子是您自己百般不愿去住的,现如今又来我府邸闹事儿,侄媳妇儿也觉得委屈的厉害,并不是只有姑母会哭的,侄媳妇儿也会。”

温青园一边说着,盈盈的泪,亦是梨花带雨般顺着脸颊好一顿的落。

温青园本生的白净,模样娇俏又惹人怜惜,这一颦眉,一落泪,便越发招人疼惜,站在姑母边头,明眼人儿都要偏向温青园去的。

更何况,本也是她在理的。

“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在外头过不下去,回头来寻求娘家帮助的。”

“就是就是,先前相府生了那样大的变故,也没瞧见右相大人家有什么所谓的姑母出来帮忙料理着,倒是右相大人,可怜他一人,一夜之间没了亲人,无依又无靠,要不是他自己个儿有本事,哪里还能有今日的辉煌。”

“他们这指定是见着傅家声势壮大,有权又有势了便想着傍着这大金山,想着能坐吃山空了!”

“我觉着也是,不然能大老远的跑回来?况,也没听说哪里闹天荒的。”

……

一人一句,句句诛心,姑母趴在地上,糊了一脸灰尘,面色一变再变。

“难道!我们一家就该活活被饿死吗!我们一家老小,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也想好好活着!你们为什么要用这样恶毒的言论来说我!”

姑母咬着牙,话锋一转,打起了感情牌。

温青园故作难过的抹着眼角,亦是不甘示弱。

“姑母!您觉得他们的话恶毒!那您对我说的话,难道就不恶毒了吗?”

“你个毒妇!你给我闭嘴!”

姑母被温青园吵的头昏脑涨思绪全无。

今日她本是胜券在握,哪里晓得这贱蹄子这样会做戏!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叫那些人转变了看法,一个二个将矛头指到了她身上来。

她绞尽脑汁策划了一整个晚上,若是今晚再寻不到住处,他们日后该怎么活!

“大婶儿,听句劝,别闹了,右相府可不是你闹得起的地方,右相大人是出了名的冷面杀神,昨日他只是单单叫人赶你出府,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了,换做旁人,哪里还能有机会站在这儿!”

这话说的,是实话。

姑母面上有惶恐闪过,若是没有昨日那一说,今日此番她也是不会信的,只是亲眼所见牧语玫的伤势,她不得不信。

“傅吟,要不算了,咱们走吧。”

“怎么能走!”

傅吟暗咬着牙,狠狠地瞪了眼她身边扯她衣袖的婆婆。

“老东西!我告诉你!别坏了我的好事儿!我一定要回傅府!我一定要让我家语玫成为傅家的人!勾牛村你愿意回你们回!可别挡了我日后的好日子!”

“可……”

“可什么可!我是他姑母!他还能真对我怎么着不成!他再怎么不待见我,也得明白轻重!这里是天子脚下!他就是天大的官儿也得老老实实听皇帝的话!只要我们将事情闹大!闹到皇上那儿去!还怕日后没有好日子不成!”

傅吟心里盘算着小九九,看婆婆的眼神,也逐渐阴狠下来。

她恨呐!悔呐!当年若是不曾头脑发热嫁与那个没有用的乡野匹夫,她至于过十多年的苦日子!

“姑母,你真的不走吗?”

温青园梨花带雨的抹着眼泪儿,耐心的同她干耗着,似是在等什么人。

傅吟不愿意瞧她,哭的累了,又响起叫牧语玫来。

牧语玫一听她娘在叫唤自己,登时脸都吓白了,边摆手边缩着身子就想跑。

傅吟却好似瞧不见似得,也不管牧语玫愿意与否,冲着人群,就开始放声大喊。

“语玫!你快来!来让各位看官老爷瞧瞧昨日你表哥是怎样打你的!把你的伤口亮出来,也省的她们觉得我们在诓他们!”

傅吟这一嗓子喊出去,牧语玫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灼灼的视线汇聚成盒,羞得她只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