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被瞧得面红耳赤,低垂着脑袋,直往温青园身后躲:“夫人,咱们这样真的可行吗?”
“你又不长记性!”温青园不悦的皱眉,虚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嗓音呵斥道:“我不是说过,今日在外,得唤我公子?”
“可是……”
“你若是再可是来可是去,我便不带你了!”温青园像是真的生气了,脸上神情严肃又正经,没有半分玩笑。
春蝉心头一晃,忙闭了嘴,老老实实的跟在温青园身后,再也不敢多说。
黄竹倒是老实,温青园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不会有多话。
许是觉得太过惹眼不好,万一被认出来,多多少少要落人口舌,温青园便领着三人寻了条幽静的小道走。
起先,白津还不曾察觉出有任何不妥,只是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诡谲起来,鼻尖的胭脂水粉味也随之变得越发浓重。
不动声色的将周围建筑一一纳入眼底,待明白过来后,白津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拉大步子,几步走到温青园跟前将人拦住,白津眼底的不爽已然遮掩不住:“夫人这是何意?”
白津动作来得猝不及防,温青园正垂着脑袋沉思,就感身前猛然一暗,随着一声惊呼骤响,险些一头撞上他。
皱着眉稳住身子,温青园边往后退,边抬头,不解的看向那个高了她一个脑袋,面色阴沉的男人。
“怎么了?”
“光天化日,夫人携婢女着男装出入烟花柳巷,未免有些不合常理了吧。”
白津半眯着眼,看向温青园的眸子里,明晃晃的嵌着探究。
淡淡的对上白津眼底的探究,温青园勾唇轻笑一声,不慌不忙,淡定自若:“你宽心,虽知你不喜我,我也不至于如此计较,卖你到春楼营生,今日你只管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旁的,无需多言。”
闻言,白津的眉,不禁皱的更深:“若夫人心中还有相爷的一席之地,还是原路折返的好,您大着肚子,也做不了什么,只要夫人肯折返,便是为了相爷能少些烦心,属下也当守口如瓶,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
温青园突然就很想找块石头来,把这人的脑袋敲开。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去秦楼楚馆,就一定是去寻花问柳的吗?还是他觉得,那些个男妓能比得上傅容澈,入得了她的眼?又或者,在他眼力,她便是如此水性杨花,yu求不满,不知检点的?
凛着眸子深吸口气,温青园尽量压着肚子里的火气,从容与他对视:“你宽心,我绝无背叛你家主子的念头,也并非水性杨花之人,我只是去寻人办事,万不会逾矩,更不会做你脑中所想的,那些个不知羞耻之事。”
“夫人要寻的人住在秦楼楚馆?”
白津嘴上不依不饶,眼底的不屑和轻蔑愈加浓重,好似她温青园就是什么不规矩的人似得。
温青园气节,柳眉皱了又皱,语气也生硬了不少:“你无需同我咄咄逼人,你们江湖上办事,不也爱找秦楼楚馆里头的姑娘?她们见过的达官显贵,可比你多。信息齐全着呢。”
“……”
白津被噎得喉头一哽,眼中暗光微漾,稍稍可见几分隐忍和不服。
温青园半仰着脑袋,也不管他是何神情,只冷冷看着他,声若冰霜。
“虽不知你因何缘故厌恶我,我也不是非要你的喜欢不可,只一点,你与我非亲非故,名义上,我是主你是仆人,我便是有百般不好,也轮不到你来嫌恶,更轮不到你来说教,你只管好自己便是!如若实在瞧不惯我,你大可去你正主那儿吐苦水,让他给你换个你爱干的差事儿去,也省得你日日隐忍,日日在我面前做出好些个高傲清冷的姿态来,我不受你的气,明白吗?”
“……”
白津低垂着脑袋,目光深邃,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认真打量温青园。
小鼻子大眼睛远山眉,唇红齿白,是副娇弱可怜,倾国倾城的俏模样,只是,这出口的话语,却出奇的直白刻薄,与她那副模样,真真是大相径庭,完全相悖。
温青园站的腰身发酸,还得费力的仰着脖子去瞧他,眼底已经有几分不耐,这姿势着实耗人耐性。
“你还要挡着我?”
若是他执意要挡着她,她也不建议浪费些药弄晕他,省得他们在这处大眼瞪小眼,还要想看两厌,各自心里都不痛快。
咬着牙略微沉吟片刻,白津到底还是抬脚给温青园让了路,只是,心底积攒的,对温青园的厌恶却更深了。
温青园并非瞧不见,更不是感受不到,只是懒得深究,更懒得在乎,左右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过客罢了,多年以后,谁还能记得谁呢。
再者说,这世间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若是人人都要去追究,还要因为旁人的眼色动怒动气,怕是要英年早逝,少活上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生苦短,何苦要委屈了自己。
烟柳巷的秦楼楚馆数不胜数,在这儿出入的,不是些大腹便便的达官显贵,便是些有钱的贵公子,大都是油头油面,面相猥琐的男子,瞧见那花楼里探出头来的女子,眼睛都要瞪直了去,模样着实恶心人。
春蝉和黄竹都是些规规矩矩的小丫鬟,哪里来过这种地方,又何曾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二个抱着胳膊,面色铁青,吓的直往温青园身边挨。
黄竹一向最害怕白津,如今也顾不得其他,挨着他走,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过路的人形形色色,却大都目露精光,温青园、黄竹和春蝉这三位水灵秀气的偏偏‘公子哥’出现在这种场地,要说不打眼,那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不知接受了多少令人恶寒的目光洗礼,温青园的脸一黑再黑,却也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目不斜视,顾自的往前走。
蓦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春蝉带着哭腔的颤音。
温青园拧着眉,一回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肥头大耳,令人作恶的脸。
“嘿嘿,这位小公子,头一次来啊?要不要哥哥带你玩玩儿?”
那人一手拉着春蝉的手腕,另一只手,蠢蠢欲动,眼瞧着就要抚上春蝉的脸。
此举,瞬间吸引了路边一众人的目光,人们却也只是面面相觑,更有甚者,笑得十分猥琐,竟无一人前来帮衬。
不过这种地方,也实属常情,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毕竟,能来这种地方的,又有几个的心存善念的。
温青园冷哼一声,丝毫不惧,一手钳上男人蠢蠢欲动的那只手,面色,冷若冰霜:“给你一秒钟,松开你的爪子,如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哦呦呵,这位小哥,胆子挺……”
那人不屑回头,轻蔑的视线落在温青园脸上,看清温青园那张脸后,叫嚣的话卡在嘴里,眼睛瞬间就看直了。
“哎哟喂,这位小哥怎的生的这般俊美,跟个小美人儿似的,这样的绝色,这烟柳巷,当真是再找不出一个能与你相媲美的了,哥哥喜欢!哥哥喜欢!小公子,今晚跟了哥哥,哥哥保你日后衣食无忧如何?”
男人色眯眯的冲温青园挑着眉,握着他的那只手,又白又嫩,跟块玉似的,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不放开?”
温青园不答反问,眸底满是阴鸷。
一为这人的恶心与不知死活,二为白津的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她一度在用余光瞟白津,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哎呦,小公子,脾性还挺大啊,哥哥最喜欢你这种……哎呦呦呦!”
男人话说了一半,被温青园钳制住的那只手,忽然传来了一阵酸麻剧痛,痛的他倒抽冷气,直眯眼。
温青园钳制住他的那一瞬,他丝毫没觉得有任何危机感,就温青园那细胳膊细肉的,怕是树枝都折不断,只是不曾想,结果超出了他的预料。
温青园冷笑一声,逐渐加大手上的力道,男人的痛呼,也随之增大:“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有谁敢跟我李自寐对着干的!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你……哎呦喂!疼死老子了!”
男人疼的面容狰狞,另一只手也顾不得去抓春蝉了,攥了拳头就往温青园的脸上招呼。
眼瞅着那碗大的前头就要冲着她的面门砸下,温青园不疾不徐,淡定之余,眼睛有意无意的再度瞟到白津,他倒是从容,丝毫没有动手帮衬的觉悟,甚至,眼底还隐隐有几分轻笑。
很好。
温青园嫌恶的松开按住男人穴位的手,脚下莲步微动,吝啬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而后,似风飘过,轻而易举便躲过了李自寐砸过来的拳头。
再一侧首,神情冷凝,敛眉勾唇,眸光暗如深渊。
今日,白津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这个仇,她算是记下了,日后,她定要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