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臣女的爹爹可是做错了什么,臣女……”
“你爹什么都做得很好,这便是他最大的错处。”
品淑太后骤然冷下脸,凌厉的嗓音不自觉的提高。
“你可听过功高盖主这句话?你爹起初打的便是那皇位的如意算盘,哀家又岂能将这江山拱手让人,白白便宜了他那个老东西?”
“不会的!不会的!臣女的爹爹不会对皇位有非分之想的。”
宁水儿惊慌失措的摆着手,出口的解释,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品淑太后不再同她废话,敛了眸子,扔下一句:“把人看好咯。”便转身离去。
任凭宁水儿在身后叫喊的有多凄惨,她也只是充耳不闻,端着那份尊贵骄矜,迈着步子,朝前走。
那厢,温青园一行人正被宫人们逼得节节后退。
十三娘为了保护温青园,不得不将动弹不得的姜民乐扔给黄竹。
黄竹费力的接过姜民乐,拖着她一边避着前来捉人的宫人们,一边围在温青园身边,时时刻刻仔细着距离,不敢走太远。
十三娘好歹也是在鬼泣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对付几个不懂功夫的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人数太多,到了后面,三个人都得她保护,上前来的宫人又不曾间断,她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力不从心。
温青园冷着脸,探手在腰间翻找出好些个瓶子,一并握在手里。
眼瞧着十三娘的动作逐渐迟缓,变得力不从心。
温青园不动声色的摸着手中的一个瓷瓶,冷目微倾,在姜民乐满脸惊恐的神情下,果断倒出一粒药丸,掰开她的嘴,硬塞了进去。
半瘫在地的姜民乐,浑身泥泞血污,从头到脚,狼狈不堪。
心中的恐惧连带着大腿上每时每刻传来的钻心的痛楚,已然让她备受煎熬。
这会子,又不被逼着吞了颗不知道是否有毒的药丸,姜民乐哭喊着,紧绷的情绪,再度到达崩溃的边缘。
“温青园!算我求你,你放过我!放过我!我求求你!我再也不说你孩子了!你别杀我,行吗?”
“别吵!”
温青园寒眸凛冽,一眼瞪过去,骇得姜民乐瞬间闭了嘴。
温青园没时间同她废话,十三娘快撑不住了,她得做些什么。
看着一波一波涌上来的宫人,温青园一边暗自撒着药粉,一边在心中暗自疑惑。
阿澈说过,皇上将语梅园的侍卫都换成了自己人,既是如此,为何还无人动手?
莫非这里也出了什么差池?
思及至此,温青园瞳孔猛然一缩,不好的预感,登时油然而生。
而此时此刻的光宁殿:
龙椅之下,沿着台阶一路顺下,冰冷的地板上,不规整的瘫倒着乌泱泱的一片黑衣人。
文武百官或惊悚或仓皇或无措,有扎堆在一块,有站着的,有瘫坐着的,更甚者,还有吓晕过去的,各色各样。
其中也不乏艺高人胆大的武官,即便没有任何武器傍身,赤手空拳亦能对付自如,偶有负伤的,也不甘就此退缩,咬了咬牙,继续硬着头皮往前冲。
龙椅前方,站着慕容熙、傅容澈和裴斐三人。
慕容熙立在正中间,长身而立,倨傲森然,淡漠清凉的眸,寡然扫过脚下乌泱泱的一片,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傅容澈立于他右侧,官服着身,一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殷红的血迹顺着剑身滑下,已经数不清是多少人的血,低落在地面,晕染开一片污渍。
森冷的寒光在剑身上纵然略过,男人清冷的眸光微闪,高高在上的审视着脚下,不堪一击的蝼蚁,泛红的眼尾冰冷如霜,杀气侧漏,周身有寒气肆意凌虐,随意上扬的嘴角沾染上邪佞,微乱的发丝和衣带无风自扬,骜然不驯。
裴斐站在慕容熙左侧,手握长刀,嗜血的红眸兴奋的扬起,掩不住的狂傲,精致的官服上,或多或少沾着碍眼的血污,倒是无端给他添了几分野性。
就着脚下那堆黑衣人挨个数去,裴斐边数边去瞄一侧,手持血刃大气不喘的傅容澈。
“可以啊阿澈,好久没见你出手了,实力不退反增啊!一口气干掉十八个杀手,皇上都没你这身手吧。”
傅容澈甩了甩还在滴血的长剑,嗜血的眸微微低垂着,冷笑不语,对于那样一群不堪一击的蝼蚁,他甚至不屑去看,一个眼神,都是施舍。
底下,温家的两位将军,领兵擒住了两个乱臣贼子,正等着慕容熙发话。
其中一人,是朝中左相,无人不识,只是,他身旁还站着一位。
一位通体黑衣,遮掩严实,只露双眸的男人。
慕容熙似乎对他很感兴趣,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转。
那男人,身形如玉,气质绝佳,遇事从容不迫,即便是被钳制住,也依然不动声色。
与之相比,左相宁远便要逊色许多。
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后,又被生擒活捉,宁远那把老骨头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望着高堂上,黄袍加身,威严尊贵的皇帝,宁远目光呆滞,神情木然,竟就这般,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慕容熙看着这个曾经的股肱之臣,不禁摇头叹息,只觉痛心疾首:“宁远,朕待你不薄,你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何苦?我这是何苦?我想要皇位啊!皇位!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宁远瞪着双浑浊的眼,也不知在看谁,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回应慕容熙。
慕容熙见状不禁皱眉。
宁远转着眼珠子,浑浊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慕容熙那身黄袍,蓦的,桀然一笑:“嘿嘿,黄袍,黄袍;龙椅、黄袍、江山、美人儿,我的,都是我的!嘿嘿!”
“宁远,你……”
“啊!黄袍,黄袍,黄袍!”宁远望着慕容熙身上的黄袍,目露贪婪,毫不掩饰,挣扎着就想冲过去:“我的!我的黄袍!都别跟我抢!”
他扯着嗓子,不管不顾的放生尖叫,黑白交替的头发散乱一头,没了平日里的威严精明,俨然一副疯癫失智的模样。
傅容澈将长剑擦拭干净,收进剑鞘,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还有多久?”
“怎么?你有急事?”
裴斐也不知从哪里寻了块抹布,仔仔细细擦拭着手里那把长刀,擦完,又宝贝的往刀鞘里收,边收着长刀,边侧目去看傅容澈。
傅容澈敛着眸,漫不经心的舔了下嘴角:“园儿还在等我。”
“……”收刀的动作一顿,裴斐从来没有如此无语过:“你着什么急?你媳妇儿就在宫里,又不会跑,你还怕见不着?”
傅容澈扔了记刀眼给裴斐,转身又看向慕容熙:“阿熙,待会寻个地儿让我沐浴更衣。”
“还沐浴更衣?”
裴斐惊诧的张着嘴,那架势,都能生吞一个鸡蛋了。
“阿澈,你是爱干净不假,可你这衣裳上也没染血啊?沐浴更衣作甚?你不急着见你媳妇儿啦?”
“有腥味儿。”傅容澈垂眸嫌恶的打量着自己身上那身官服,清秀的眉宇缓缓拢起,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园儿有孕,闻不得这身腥味儿,会熏着她。”
“……”裴斐收到一半的长刀险些没压住:“皇上!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宠妻狂魔?以前也没见他对谁这么温柔体贴过啊!”
“你不懂。”慕容熙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裴斐的肩膀:“等你日后碰到对的人,自然而然的,就都会了。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朕……”
“哎!打住!打住!”裴斐摆着手,闪身退后了足足有一米远,才堪堪止步:“咱们现在这场面不适合谈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那底下!”
裴斐伸长了手,径直指着宁远:“呐,你们先处理了那些事吧。”
宁远还在扯着嗓子鬼吼鬼叫,抓着他的士兵,已经从一个换成了两个,温祁远上去检查,好几次都险些被打到。
“回皇上,乱贼宁远恐是患了失心疯。”
“疯了?”慕容熙半挑着眉,不禁嗤笑出声:“疯了便疯了罢。念在他宁氏长者几代为官,尽心尽职,便免了诛九族之罪,只罚,宁氏本家抄家斩首,宁氏旁支,在朝为官者一律剥去官籍,成年男子,斩首示众,未满十四流放蛮江,妻女一律没为官奴,且,宁氏所有旁支的后代,永世不得考取功名,在朝为官。”
“是。”
温祁远领命,带着人就要走。
慕容熙又忙将人叫住:“那边那人,压入天牢,严加看守!朕要亲自审。”
“是!”
温祁远应声,亲自上前去压黑衣人。
看见温祁远靠近,黑衣人掩盖在黑纱下的那张脸,没有丝毫波澜,平静的宛如一滩死水。
一双幽深狭长的眸,含着满满的恨意,径直落在傅容澈身上,好似两人之间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似的。
“哎,我说,那人为什么只盯着阿澈看?”裴斐茫然的挠了挠脑袋,看看那人又看看傅容澈:“阿澈,你们认识?”
“不认识。”
傅容澈皱着眉与那人对视,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就好像他们以前也这样对视过,只是,眼底绝对不会是这般,含着滔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