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宝丫头落寞地垂下小脑袋，眼眶微红，糯糯地抽了口气：“我只是觉得阿爹讨厌我。”
“怎么会！”温青园蹙起秀眉，为难地看着宝丫头：“你怎么会觉得阿爹讨厌你？你是阿娘和阿爹的宝贝女儿，我们疼你都来不及，阿爹又怎会讨厌你。”
“可阿爹上次瞧我的眼神，好可怕！眼睛红红的，又凶又冷，好像要把宝儿吃掉一样。阿爹讨厌宝儿！宝儿不想被讨厌……”
“上次？”温青园记忆有些模糊：“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宝丫头轻咬嘴唇，软糯糯地看了眼温青园，含糊不清道：“不久前，阿娘来宝儿屋里，然后被阿爹抱走那次……”
温青园记起来了，是她迷晕黄竹，偷跑到宝丫头屋里，险些小产那回。
温青园眼皮跳了跳，当时阿澈生了好大的气，也难怪宝丫头会误会。
“宝丫头别怕，阿爹不讨厌宝丫头。”
温青园笑得温婉动人，流转的星眸中，嵌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宝丫头愣愣地眨了眨眼：“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置信：“阿爹真的不讨厌宝丫头？”
温青园怜惜地点了点宝丫头的鼻尖，轻笑连连：“真的真的，阿娘发誓，阿爹绝对不讨厌宝丫头，宝丫头想啊，你要是讨厌一个人，还会想和她成为家人吗？”
宝丫头老实地摇头：“不会，宝儿才不要和讨厌的人成为家人。”
温青园眉眼稍稍舒展：“那宝丫头现在还会认为阿爹讨厌宝丫头吗？阿爹可是亲自带着宝丫头去上的户口，亲自为宝丫头找的学堂，念书第一日，是阿爹亲自送的宝丫头，还抱着宝丫头下马车，叮嘱了宝丫头好些话，是不是？”
“是！”
宝丫头想起去上户籍那日的心情，还有念书那日，就觉欣喜若狂。
只是不消片刻，又失落地垂下了脑袋：“可，那次……”
那次阿爹一点也不像不讨厌她的样子。
“那次阿爹是在生阿娘的气。”温青园怅然长叹，苦笑连连：“阿娘总是惹夫君生气，上次，是阿娘粗心大意了，险些让他失去孩子，他气过了头才会那样，不过宝丫头安心，阿爹的怒气绝对不是对你的，更不是因为讨厌你。”
“阿娘……”
宝丫头怯生生地抬眼去看温青园，声音软糯糯的，好不惹人怜。
温青园点了点她的鼻尖，忍不住轻笑：“宝丫头是不相信阿娘吗？”
“不是不是。”宝丫头急促地摆摆手，迫切的想要解释：“宝丫头是想说，其实阿爹对宝丫头，很好……上次阿爹带宝丫头出去，还给宝丫头买了糖葫芦吃呢！”
“是吗？”温青园挑了挑眉，略显惊诧，抿着唇低吟半晌，她又问：“那宝丫头，喜欢阿爹吗？”
宝丫头愣了愣：“喜……喜欢……阿爹让人安葬了婆婆和弟弟妹妹们，阿爹还收了宝丫头当义女，阿爹是个大好人！”
小丫头的声音脆脆的，带着几分怯瑟，眼神却坚定不移。
温青园忽然起了玩味儿，揶揄着打趣道：“你阿爹可是大家眼中心狠手辣的大坏蛋……”
“才不是！”宝丫头攥紧了拳头，有些激动：“阿爹是大好人！”
她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愤愤不平：“那些婶子什么都不知道，她们都是大坏蛋。我知道的，阿爹是最好最好的大好人，阿娘也是，她们惯会糊弄人，婆婆说了，她们都是长舌妇，闲的。”
温青园被宝丫头的反应惊得不轻。
略微沉吟半晌，她愣愣的回过神来，眸海温涟地凝着宝丫头，眼神和她一般坚定。
“嗯，宝丫头说的没错，阿爹是最好最好的大好人，所以，我们都要好好保护阿爹，不能让别人欺负阿爹。”
“宝丫头会的！”宝丫头积极的反拉起温青园的大掌，突然来了干劲：“前日，学堂里有个讨厌鬼还说阿爹和阿娘的坏话来着！宝丫头气不过，给他打的鼻青脸肿的！他被打的都不敢还手！”
“宝丫头……”温青园语气微顿：“你打架了？”
“我……”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丫头当即白了小脸，垂下脑袋，不敢与温青园对视。
温青园黯然的眸落在宝丫头的发顶上，眸光复杂，须臾，长叹一声，将手覆在了她的脑袋上。
“傻娃娃，害怕什么？阿娘以前也皮，大家都叫阿娘混世魔王呢。阿娘不生气，你做得很好，只是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你是我们右相府的孩子，万不能受半点委屈，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找阿娘，阿娘给你出气，可听见了？”
“听，听见了！”
宝丫头愣愣地扬起小脑袋，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温青园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给足了她慰藉。
女娃娃打小就被一大摞的规矩束缚着，这不可那不可，她倒觉得不可，倒不如无拘无束的养着，这样方不会失了纯真和本我，省的养出一个又一个心机深沉的。
因得明日要早起去学堂，宝丫头来了没一会儿就被嬷嬷叫回去了。
宝丫头几乎是前脚刚走，傅容澈后脚就急急钻了进来。
望着风尘仆仆的男人，温青园掩着嘴，笑弯了眼。
“你这是在屋里安了双眼睛？怎的宝丫头才走你就回来了，我还准备让黄竹去叫你的呢。”
傅容澈白了温青园一眼，信步走到她跟前，拉了凳子坐下：“你们关在这屋子里说了些什么悄悄话？让我一阵好等。”
温青园闻言，仰着脑袋又是一阵银铃般爽朗的笑：“你都说了是悄悄话了，我哪里还能说与你听啊。”
“不说？”
傅容澈眉眼狷狂，修长的玉手一点一点攀到温青园的腰际。
“你别！”温青园当即收了笑意，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会痒……啊！”
话还未说完，傅容澈已经有了动作，修长如玉的手指挠在温青园的腰际。
温青园怕痒，腰间那一块尤其敏感，他才稍稍动了下手指，温青园就惊叫连连。
“阿澈，阿澈你别闹！”
温青园边闪躲着边去捉傅容澈的手，小脸红扑扑的，气息也一并跟着凌乱了。
“说不说？”
傅容澈刻意贴近温青园的耳朵，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后勃颈，激的温青园又是一缩。
“我说！我说！我说！你快别闹我！”
温青园受不住，抓着他的手腕直求饶，眼睛都泛起了红晕。
“乖。”
傅容澈适时的收了手，下一瞬就收到了温青园的一记刀眼。
“你惯会欺负我。”
温青园闷声闷气地别过头，捂着肚子喘粗气。
傅容澈讨好似的用脑袋蹭了蹭温青园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轻笑：“你若是早些说，我也不至于挠你不是。”
“借口！”
温青园负气地瞪了瞪眼，察觉到腰间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当即伸手一把摁住那双不老实的大掌，憋着嘴沉吟须臾，才将方才与宝丫头说的话，又同他复述了一遍。
静静的听完，身后的傅容澈忽然就没了动静。
温青园侧首去瞧，脑袋刚转了一半，又被傅容澈匆匆抬起的手捂住，给慢慢推了回去。
温青园狐疑地皱了皱眉，薄唇微启，声音尚未脱口，傅容澈落寞的声音便先一步在她耳边响起。
“园儿，我……真的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阿爹吗？”
温青园微张的薄唇猛然一僵，盈盈的眸底略有几分惊诧。
她下意识的想回头，傅容澈却不想她看见他此刻的神情，有意躲着。
温青园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软嫩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园儿，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自己尚不能为人父，我这样的人……哪里配。”
身后男人的声音静静的，落寞又无助，温青园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心底却也有了大致的模样。
“阿澈是害怕了吗？”温青园抿了抿唇，牵起傅容澈的大掌引着它盖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微微垂眸，含着浅浅的笑意：“阿澈在怕什么？”
“说不上来。”
傅容澈静静的感受着温青园腹部的动静。
孩子月份尚小，他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异样，那异样化作一股暖气，从他的手掌而入，一点一点攀至心头，再轰然划开，本无波无澜的眸，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漾起了一阵复杂的涟漪。
温青园转了转眼珠，将整身子都靠进傅容澈怀里，懒懒地翘了翘小脚：“阿澈为什么要质疑自己呢？阿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将来无法成为一位合格的爹爹？阿澈很好，不是吗？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那样亲近你。”
“园儿……”傅容澈嗓音低哑，眸中满含痛苦：“我不知道如何将养一个孩子，与宝丫头相处的这段时日，我越发不敢与她亲近，我总怕她会厌恶我。我们的孩子，以后也会厌恶我，不敢与我亲近吗？”
“怎会？”温青园紧紧握住傅容澈的手指，清秀的眉宇间布满了疼惜：“阿澈会成为很好的阿爹。人生在世，我们皆是第一回为人父为人母，慢慢来就好，你是他的阿爹，他怎么会疏远、厌恶你呢？
宝丫头与你相处的时日也不过这么久，她虽怕你，却也会因为记得你对她的好，而在外人面前维护你，义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留着你的血液的孩子？”
一语渐落，身后的男人只是紧紧的拥着他，依然没有半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