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瑶并无大碍,医奴替她瞧过,又来温青园禅院瞧了。
温青园一直有十三娘帮着调养身子,虽算不得多好,却也比先前强多了。
“夫人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一切安好,只是,夫人不应情绪起伏过大,对您和胎儿都不好。”
医奴的话,左右都是温青园平日里听厌了的。
给她把平安脉的郎中回回都这样说,后来有了十三娘,她也如此,说多了,温青园心里有数,她索性也不说了。
“晓得的。”
温青园草草应付了医奴,神情恹恹的。
医奴走后,她便褪了外衣,懒懒的缩进了褥子里。
如今外头一日比一日冷,她有孕以后,俱冷更甚,冰雪严寒,便是燃着碳火也不御寒,唯有窝在褥子里不出来,暖气裹着身子,最是舒适。
傅容澈坐在床延边,无奈的给她掖被角:“你晓得归晓得,却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哪回你听进去过?”
温青园侧着身子,拽紧被褥,软哝的哼唧了几声,没搭话。
傅容澈伸手探了探她的脸:“还冷不冷了?”
温青园怔怔地望着他,思忖了须臾,然后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冷。”
“还冷?”傅容澈紧了紧眉心:“你乖乖躺好别动,我去给你取褥子。”
“哎!别!”
见他要走,温青园忙不迭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傅容澈动作一顿,疑惑的侧首。
对上傅容澈那双狐疑不解的眸,温青园含羞带怯的垂下了脑袋,噘着嘴含糊不清的嘟囔:“你就不能抱着我嘛。褥子哪有你暖和……”
“……”
温青园垂着脑袋,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埋了的样子,小脸羞得绯红。
奈何话脱口,也不知傅容澈究竟有没有听清。
久久没有回应,静谧的每一秒,于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温青园难耐的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脑袋,刚要说话,就看见自家男人一脸玩味儿的望着自己。
“你望着我做什么?不愿意就算了。”
温青园别扭的耍开他的手,扯着褥子就要躺下。
傅容澈全程轻笑不语,温青园刻意背对着他,不用想也猜得出,这蠢丫头定是要羞死的。
又等了会儿,身后依旧没有声音。
温青园负了气,鼓着腮帮子刚要发作,就听身后传来了悉悉率率的脱衣声。
紧接着,被子被掀起,温青园尚且来不及收起嘴角的笑意,人便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温青园贪婪的嗅着,心头微漾,双颊烫的绯红。
“我的小妻子,变得好会撒娇啊。”
傅容澈揽着她的腰身,薄唇微启,耳鬓厮磨,大掌轻车熟路的摸上她的小腹。
摸了一圈,他不禁有些意外:“似乎大了不少?”
温青园瑟缩着,躲闪从他口鼻里喷洒出的湿热气息,好半晌才勉勉强强稳住声线:“都要四个月了,自然要大些。”
“四个月……”傅容澈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温青园隆起的小腹,满眼幸福:“快了,要不了多久,这小家伙就要出来了,你也可少受些苦。”
“还早呢。”温青园轻抚着肚子,嘴角也跟着上扬:“这小娃娃虽是调皮闹腾了些,却也说不得有多苦,怀着阿澈的孩子,再多的苦也觉着是甜的,只是,眼瞅着就过去四个月了,十月孕期临了之际,怕是要舍不得与这孩子分离的。”
“傻丫头。”傅容澈爱怜的将人搂紧,亲了亲温青园的小脸,不禁垂眸低笑:“这还有什么舍不舍得的,生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瞧着不比在肚子里见不着摸不着的强。”
温青园努了努嘴,不可置否,软糯无暇的小手慢慢覆上傅容澈的大掌,百无聊赖的抠着他的虎口。
好半晌,她来了睡意,半眯着眼昏昏沉沉之际,猛的一惊,又急急睁开了眼,慌张的去拉傅容澈的手。
“怎的?可是做噩梦了?”
傅容澈紧锁着眉,仔细的感受着温青园的情绪和动作。
“没有。”温青园合眼轻叹了口气:“原本是要睡得,半梦半醒之际,突然想起再过些时日便是入宫赏花的日子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傅容澈松了警惕:“有何不安?”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温青园在傅容澈怀里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躺着,盈盈的雾眸含着担忧:“靖王、左相、品淑太后,三个人都为争夺皇位,可皇位只有一个。”
“女人家家,想这么多作甚。”傅容澈将人抱紧,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背脊:“你安心睡,万事都有我,莫要想太多,本就傻里傻气的了,再多想些东西,不是要更傻,我的傻媳妇儿。”
傅容澈显然是不想温青园插足这件事,温青园无奈的轻叹了声,既是不想她插足,那她索性听他的睡觉。
睡意上头,温青园窝在傅容澈的怀里,迷迷糊糊之际,不出小半会儿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傅容澈方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冷眼微眯,似是因温青园的那番话陷入了沉思。
温青园再醒来,已然到了第二日。
怀着肚子里的孩子,天气愈冷,她便恨不得住在床上,一觉睡去,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也没个长短,有个时候,纵然是睡上一整天都不觉久的。
她还曾苦恼,这孩子尚在腹中便如此贪睡,出世之后还了得。
春蝉伺候着她梳洗打扮完,她又匆匆用了些斋饭。
今日得赶回去,宫中事物繁忙,皇上和皇后皆不得空闲,无法久留。
用过早膳,与住持告别,众人才坐上马车。
今日来的香客不比昨日的少,大清早的,踏雪提篮而至,也是满腹诚心。
温青园掀开帘子的一角,圆溜溜的眸子盯着帘外,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美景。
傅容澈来劝,她便道:“来时被那群腌臜之人扰了兴致,这一路美景,几乎不曾得见,如今回去,怎能不多瞧几眼。”
傅容澈纵容她,便也随了她的性子去。
马车不疾不徐的往前行驶,温青园单手支棱着下颚,将一路的风景尽收眼底,直到驶入闹市区,耳边的声音逐渐嘈杂,她才兴致缺缺的放下帘子。
马车驶过相府、裴府,皆未停下。
男人们要去宫中商议,傅容澈本想送她回府,可温青园觉着,一个人在府中待着,左右也是无聊的紧,倒不如去宫里,同皇后说说话。
入宫的规矩,还是那般繁琐,马车到了宫门便不可再往里,不过,应得此次皇上和皇后是私自出宫,知晓的人并不多,故,马车不曾有换动,也不曾走正门。
后宫与御书房不在一处,行到一半,傅容澈、慕容熙和裴斐就率先下了车,女人们则是乘着马车一路坐到了皇后宫门口。
下了马车,风尘仆仆的,平安难得没粘着温青园,回去换衣裳去了。
香卉倒是想留,可无奈德裕太后身边的嬷嬷就候在皇后宫门口,她一下来,就被带走,去见德裕太后去了。
德裕太后寻得爱女,便是一刻也离不得的,也不晓得,等卫良来求亲,德裕太后舍不舍得放人。
两个闹腾的姑娘走了,耳边瞬间就静了下来,温青园被春蝉惨扶着,微微扬起了脑袋。
沉睡在白雪中的皇宫是温青园不曾见过的,红墙白瓦,竟也相得益彰。
温青园环视了一圈,皇后宫中与上次瞧见的不同了些。
那些被精心将养着的盆栽都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盛睡莲的缸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诺大的宫殿,因此少了些难能得生气。
不过无妨,来年春天,百花齐放,定会是另一番惹人驻足的绝美景致。
皇后身子不好,宫中的炭火烧的一向比其它妃嫔宫中的要旺盛些,温青园方过门帘儿,满身的寒气瞬间就被驱的一干二净。
“娘娘宫中好暖和!”
温青园惊喜的朝炭炉靠近,先前在马车上,她一路光顾着瞧窗外,脸都要冻僵了。
皇后望着温青园搓手的动作,不禁弯眉,莞尔一笑:“这碳火是前不久,南国进贡的,比我先前用的都要暖和,我差人给你送去了些,你没用吗?”
“娘娘给的炭我还没来得及用呢,不曾想竟是这般暖和!”
温青园忍不住将手探了过去,身子顺势弯曲,在婢女事先摆放好的座椅上落座。
皇后抿了口热茶,又道:“我看你好像十分怕冷,这炭火烧的久,又暖人,待会回去的时候,你再带些回去,皇上赏了我不少,我也用不完的。”
“多谢娘娘。”温青园也没跟盈瑶讲客气,泰然的道了谢:“只是……”
顿了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觉着,我每次来,都要顺些娘娘宫里头的东西回去,也亏得娘娘心善,不曾与我计较。”
“你与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你于我而言,是知己更是救命恩人,若非你提点,我都不知道还能有几日好活,这些个身外之物,只要你用得着的,我哪里会吝啬了去。”
皇后悲恸的望着温青园,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抹弧度,看着有些牵强。
温青园拧着眉,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只能这样说,她也是如此坚信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