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轰然的厢房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安神清香。
温青园卷着被褥托着小脸,颊上,一抹俏人的绯红一直延到了耳朵根部。
“呀,夫人,您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着凉受寒了?”
春蝉一挨近床边,就看见温青园面红耳赤的坐在床上,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
“这可不行啊。夫人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春蝉急得直跺脚:“夫人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叫十三娘来给夫人瞧瞧。夫人您先躺着,奴婢去去就回。”
“春蝉你回来!我没事。”
温青园生怕春蝉把十三娘找来。
今天在阿澈跟前已经够丢人的了,再闹笑话,阿澈指不定要怎么笑她。
春蝉脚步一顿:“可是,夫人您的脸……”
“我真的没事儿。”
温青园无奈极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好吧……”春蝉犹犹豫豫的走回床边,面上难掩忧色:“不过夫人,您若是有不适,定要第一时间跟奴婢说,万不可一人强撑着。”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不会一人强撑着的。”
瞧着贴身丫鬟这么担心自己,无奈之余,温青园的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春蝉,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就是方才在……在被褥里闷久了,把脸给闷红了,散散热气儿就好了。”
温青园心虚的扯了个谎,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面颊上,好不容易散去了绯红和烫意,温青园却始终觉得别扭。
春蝉倒是单纯好骗,温青园这么一说,她便也这么信了。
望着春蝉那一脸单纯的模样,温青园心里头说不出的心虚。
悠哉悠哉的穿衣洗漱,梳妆打扮过后,温青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肚子不安分的一连响了好几回,起初,温青园还会红个小脸不好意思一下,到了后头,她已经完全可以淡然自若,处变不惊了。
不就是肚子叫嘛……跟谁没有过似得,大惊小怪……
用膳期间,白津和白鹰两人匆匆忙忙的来过,对温青园恭敬的抱拳作揖后,依次附耳同傅容澈低语了几句。
傅容澈静静的听着,面沉如水,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
温青园倒是不太关注那头的状况,只淡淡的瞟了一眼后,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反正傅容澈想说自然会同她说,不想说的,她也不会多心,更懒得聚精会神的偷听,他们声音那么小,再加之她又没有内力,左右是听不出什么来的,倒不如填饱肚子的好。
待两人依次说完,傅容澈阴鸷的俊脸已然黑到能滴墨。
撇下碗筷霍然起身,他先是抬眼与温青园对视了会儿,似是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温青园会意,咽下嘴里的饭,笑了笑:“早些回来,我等你。”
没有过多的询问和猜疑,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吐出了七个平平淡淡的字眼儿。
傅容澈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抿唇不语,领着白津白鹰和白羽三人绝尘而去。
十三娘一边给平儿喂饭,一边拧着眉望向温青园。
温青园垂眸之际,恰巧就与十三娘对上了视线。
愣了愣,温青园勾勾唇,又是一笑。
十三娘自知不该多管,咬了咬牙,终是没说话。
温青园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顾盼流转间,并无太多波澜。
傅容澈领着三人出了相府,转头就去找了裴斐一道入宫。
晓得事态的严重性,裴斐难得没嬉皮笑脸,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二,就跟着傅容澈匆匆忙忙的进宫面圣去了。
御书房内,气压低到让人窒息。
白津和白鹰跪在地上,依次向裴斐和慕容熙汇报自己探查到的情况。
白鹰是负责注意朝中大臣的动向。
他这些时日,密切关注着朝中的权势大臣,到底是让他查出了几个不要命。
他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头垂得很低:“皇上,朝中局势动荡,与暗血阁有牵连的大臣皆居高位,以靖王为首,其次是左相宁远和兵部尚书李治。”
“还有靖王?”慕容熙虚掩着眸子,似是有些意外:“朕倒是小瞧他了,朕还以为,他只流连于烟花巷柳,不屑于江山社稷呢。”
裴斐摸着下巴哂笑:“皇上,靖王这人就只适合窝在美人堆里逗趣消遣,江山社稷,就算是拱手白给了他,他也不一定接得住。”
慕容熙冷笑着挑挑眉,不置可否。
裴斐又道:“靖王那人没脑子爱自作聪明,又沉醉温柔乡,流连勾栏窝,注定干不成大事,根本不足为惧;李治也容易解决,他不过就是一只攀附着宁远过活的家狗,只要宁远倒了,他自然也嘚瑟不了;可偏偏这宁远却是个难搞的,他是只老奸巨猾的阴狐狸,混迹朝野多年,势力遍布,又阴险狡诈惯了,若想对付他,定是要下番苦功夫的。”
慕容熙定定的望着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裴斐,忍不住咋舌:“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日里,你瞧着一副对事事都漠不关心不爱插手的态度,没想到,关键时刻你倒是挺明白的嘛。”
裴斐漫不经心的耸耸肩,狡黠的笑道:“臣好歹也是您钦点的太尉,怎么好意思只拿俸禄不做事儿呢。”
“算你有良心。”
慕容熙欣慰的捂着胸口,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靠谱啊。
嫌弃的瞥了眼作作的慕容熙,裴斐托腮反问:“皇上,这件谁让,您打算怎么办?”
慕容熙挑着眉,看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傅容澈,不答反问:“阿澈,换做你,你会如何?”
傅容澈慵懒的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不急不缓,淡淡道:“按兵不动,一举反击。”
“知朕者,阿澈是也!”慕容熙一拍桌子,神色阴鸷:“咱们就来个瓮中之鳖,在最后那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好让他们常常功归一篑是何滋味儿。”
“哎哎哎,皇上,您怎么就只问阿澈也不问问臣?”裴斐不悦的憋着嘴:“您只说知您者,阿澈是也,可臣也是这般想的,您怎么不说,知您者还有臣呢。皇上此番言语未免有失偏颇,太偏袒阿澈了些!让臣好生心寒。”
“小裴大人会心寒?”慕容熙无语的扔了个空茶杯过去:“若是真心寒,可要朕命人煮杯姜汤来去去寒?”
裴斐徒手接下茶杯抱在胸前,瘪瘪嘴:“皇上,是心寒,心寒,又不是身寒,喝姜汤只管身寒,哪里治得了心寒。”
慕容熙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裴斐自讨了个没趣儿,搁下茶杯摸了摸鼻尖,无奈道:“算了,算了,微臣不跟您一般见识,微臣心胸宽广,可容百川。”
“……”
慕容熙果断的扔了一记刀眼过去。
裴斐置若罔闻,继续分析:“宁远的党羽众多,要不,趁机一并铲除,正好挫挫他的锐气,也省得他整日闲的发慌,有事没事的给阿澈使袢子。”
“朕,正有此意。”慕容熙眯着眼陷入沉思:“朕打算趁着这次好好整顿朝廷,免得廷中妖风横行,扰得朕心烦。”
“啧。皇上你怎么这样。”
裴斐噘着嘴颇为不悦。
慕容熙愣了愣:“朕哪样了?”
裴斐皱眉:“皇上,刚刚那法子,臣是不是与你想到一处去了?”
“是啊。”慕容熙狐疑的望着他:“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裴斐瞪着眼暴跳如雷:“皇上,您好歹说一句‘知朕者,裴斐是也!’啊!趁机挽回挽回微臣的心,难道不好吗?”
“……”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熙突然很想让人把裴斐给扔出去。
“裴爱卿,你对这事儿,未免也太执着了些……”
裴斐环胸挑眉,不置可否。
慕容熙转眼想寻求傅容澈的帮助,希望他能说些什么,结果,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傅容澈只对温青园和颜悦色,温柔备至,换做旁人,这种幼稚至极的事情,他根本不屑看。
况且,他家媳妇儿交代过,不许和慕容熙‘太亲近’的,帮着他对付裴斐,挺惹人遐想的吧。
瞧着傅容澈一副无动于衷,泰然自若的高傲模样,慕容熙无奈极了,他就想不明白了,他的兄弟怎么都这么奇怪?
这分明就是两个极端啊,一个话多活泼到让你恨不得一剑捅死他,一个又高冷孤傲的恨不得让人一脚踹死他,偏偏,他一个个的都得好生照顾着担待着。
可是……凭什么啊!他才是皇上,才是九五之尊,才是万人之上的天选之子啊!难道不是应该他们两个对着他谄媚兮兮的嘛,怎么还反过来了!
慕容熙怒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啊!
慕容熙愤愤然的眯眼,匆匆扫过两位大爷,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咳……裴爱卿,额,知朕者,也有你。”
“……”
一旁,白津望着突然泄气的慕容熙,眼角止不住的狂抽。
刚刚那阵势,他还以为皇上要发怒,要崛起了呢……这么多年,还真是,变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