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澈方一松开手上的力道,温青园便迫不及待的从他怀里窜了下来。
傅容澈受伤的耷拉着脸,神情恹恹:“媳妇儿,你便这般不喜欢我搂着你嘛?明明晚上歇息的时候,你日日都要我搂着才能入睡的……”
“怎会怎会。”温青园得了自由,忙勾起嘴角卖乖讨好:“阿澈你乖,莫要胡思乱想呀,家里和外面不同,在外面,好歹得注意些才是。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多不好呀,你说是吧。”
语落,怕傅容澈要想东想西,温青园又好一阵挤眉弄眼的逗他。
傅容澈静静地望着自家傻兮兮的媳妇儿,不禁哑然失笑:“罢了罢了,晓得你怕羞,回去再搂你便是。到时候你若是在有话说,我定是不允的。”
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他又道:“不过,若是你真的累的厉害,便在这处眯一会儿,我守着你,来人了便唤你起来。”
“不用了。”
温青园随意的伸了个懒腰,脚下路径一转,悠哉悠哉的朝院子里大步走去。
“自打有孕以来,我一天大多数时辰好似都在睡,今日好不容易与皇后娘娘她们一起出来玩乐,又岂能因为我一人扫了兴致。”
随着话音堪堪落下,温青园的身影也随之融进了院子里,不一会儿便与成堆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远远瞧着,好不欢喜自在。
傅容澈不曾跟上去,他始终坐在位置上,没有移动分毫。
男人如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温青园,直到看不真切了,眸底的亮意才堪堪黯淡,陷入一片昏暗之中,深不见底。
温青园的离开,好似一并拐走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温柔和煦。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眸底的纵容宠溺便被冰霜寡情所替代,再难觅半点笑意。
静默了片刻,蓦的,他轻舒了口气,霍然起身,脚下带风,面无表情的出了正厅。
孤独院不大,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迹象,有一小半儿地方甚至已经到了破壁残垣,无法住人的地步,整个小院都透着一股荒凉破败的味道,不过好在有这么多孩子的存在,倒是无端添了不少人气,不至于显得冷清凄惨。
傅容澈立在一颗远离人群地处偏僻的大树底下,一边耳朵听着不远处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玩闹声,一边耳朵听着白津的汇报,冷若冰霜的眸底晦暗不明。
“爷,属下一路追寻暗血阁的人,最终在东郊以北两公里开外的一处小村落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东郊以北两公里开外。呵,他们这是浑然不知死活,一再挑衅本座的底线啊!”
傅容澈冷笑着勾起嘴角,眸底血意肆意翻涌,周身凉意让人不寒而栗。
白津面无表情的跪在傅容澈身后,背脊无端生出一片冷汗:“爷,可要属下带些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并给端了?”
“无妨。”傅容澈眯着眼眸抚平嘴角,深不见底的眸底溢满了轻蔑不屑:“他们既是有意挑了个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便定是有所打算有所谋划,现在端了,为时尚早,三番五次明里暗里的与本座作对,本座倒是要瞧瞧他们接下来还会有何动作。”
“是。”
白津单膝跪地,脑袋压得极低。
冷不丁轻嗤了一声,男人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漫不经心的磨砂着,眸底的讥讽之甚,似是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底:“你跟了这么久,可有觉出什么异常?”
傅容澈不愧是傅容澈,眼珠一转便猜中了正题。
白津冷着脸刻意压低了嗓音,神情黯淡,瞧不清情绪:“回爷的话,属下连日跟着他们,前不久,发现他们的人去了躺青山寺。”
“青山寺?”傅容澈冷嗤一声,眸底的轻蔑更甚:“他们这是有意要起兵造反啊?”
青山寺里有个被‘囚禁’的品淑太后,暗血阁的人去青山寺,想来也不可能是去烧香还愿,多半就是冲着品淑太后去的,寻一个如同被‘囚禁’的太后,除了起兵造反,傅容澈想不出其他。
垂眸望着地面稍稍踟躇了须臾,傅容澈再次启唇,声音淡如止水:“他们去青山寺寻品淑太后,民乐公主可在场?”
“!!回爷的话,在!”
白津惊诧的抬眸望向傅容澈,心底燃起的敬佩之意不止一点两点。
他跟着傅容澈已有数年,自是晓得傅容澈有这料事如神的本领,可这本领,未免太神奇了些,他还什么都没说,傅容澈就自个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又是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不轻不重的冷哼声,傅容澈漫不经心的站直身子,目光堪堪落在斜对角欲要落下的一片树叶上,眸底是一片如水的清明,周身的冷意肆意浮动,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狠戾。
“继续跟着,有消息,随时回来通报。”
“是。”
白津冷声应下,一阵风起,眨眼间的功夫,他已消失在了原地,一来一去,皆是不曾留下分毫痕迹,就好似,他从未到来过。
温青园一行人离开孤独院准备往返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好在,亮光还有,依稀能看得清路。
仅仅半日的光景,皇后便已经和孤独院的孩子们玩成了一片,临近分别之际,两头都是依依不舍,谁也不愿松开对方的手。
慕容熙和李婆婆是好说歹说,孤独院的孩子们才一脸落寞的松开了抱着皇后的小手,乖乖退到了一旁不再任性。
皇后虽也不舍,可到底是到了该回宫的时辰,她也不想皇上为难。
专程带给孩子们的东西都留下了,末了,皇后还是放心不下,又硬塞给李婆婆好些银票才依依不舍的被宫女搀扶着上了马车。
等所有人都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平安郡主终是寻得了一个与李婆婆单独相处的机会。
趁着孩子们还依依不舍的站在马车边跟车里的哥哥姐姐说再见的时候,她手疾眼快的拉着李婆婆去了人少的一处。
李婆婆不明所以的望着平安郡主,茫然的问:“郡主这是怎么了?为何神情如此着急?”
对上李婆婆浑浊茫然的双眼,平安郡主的心底有一丝的犹豫。
“郡主!该上马车了。”
红怜站在马车边急声催促着。
平安郡主慌慌张张的应了声,再低头时,小脸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这回,她也没在犹豫,一咬牙,直接问出了心底那个困惑了她大半日的问题:“李婆婆,先前孤独院的那个男人是离开了吗?”
“男人?”李婆婆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郡主问的是谁?”
“哎呀!就是上次我和小青园来遇上的那个,李婆婆你说是在外头捡回来的,还一身伤的那个男人。”
平安郡主羞赧的催着眸子,小脸通红一片。
也得亏现在天色暗淡,李婆婆眼神儿又不好,这才不曾看见。
不过,经平安郡主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早前就走了。”
李婆婆拧着眉回忆了一会儿,又道:“我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有一天一直未见到他,我便唤宝儿去他住的屋子看了看,那个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几个银锭子就走了。起初我还以为他会回来,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他留着的银锭子我也没敢用。”
“走了?”
平安郡主落寞的轻叹了口气,眼底的星光微不可闻的散了一二。
李婆婆见她神情落寞,不禁好奇:“平安郡主认识他?”
“不!不认识!”平安郡主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了:“李婆婆你可别瞎说,我可不认识他。”
轻呼了口气,平安郡主只觉得面上火烧似得烫人:“那什么,李婆婆,你看这天色也暗了,我就先走了,日后得空再来看你和孩子们。”
慌慌张张的说完,平安郡主也不等李婆婆再开口,便逃也似的跑到马车边上,急不可耐的钻了进去。
望着平安郡主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婆婆怔愣了片刻,忽的就笑了。
那笑,意味深长的很。
回程的路不似来时的那般轻松,马车里噤若寒蝉,耳边除却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便再无其他,这回子,谁都不愿意说话。
皇后虽坐的端正,面上却也是神情恹恹,忧心忡忡。
温青园也乏得厉害。
倚着傅容澈的肩膀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她才着眼去看皇后:“皇后娘娘今日给那些孩子们送去那么多吃穿用品,又给李嬷嬷塞了那么些银两,这个冬日,孩子们该是能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的。”
闻声,皇后落寞的抬眸,面上担忧依旧:“青园,今日我去看过孩子们住的屋子,好些地方都漏风,你说,这些孩子之前的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忆起今日看见的种种,皇后的眼眸瞬间沾染上氤氲,雾蒙蒙的一片,泫然欲泣。
“要不,将他们一并接近宫里来如何,宫里不缺银两,他们的生活也能好过些。”
“不可不可。”
这回,不等温青园开口,平安郡主首个站出来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