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香卉?”
慕容熙不确定的挑眉,落在香卉身上的视线匿着探究。
“是。不会错的。”德裕太后异常坚定:“眉儿的左后肩有块红云胎记,香卉那丫头也有!”
这件事儿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大半儿的人,已经带着这个秘密,去了该去的地方,故,不可能是冒名顶替。
“红云胎记?”
慕容熙挪了下位置,斜着眼瞄向香卉露了一半儿的香肩。
果不其然,瞧见了一片格外不同的红云胎记。
“可是,眉儿早夭了啊。”慕容熙依然不相信,看着德裕太后,他一脸正色,又道:“皇额娘,世上说不定有胎记相同的人呢?”
眉儿从一出生就夭折了,册子上是这样记载的。
“不可能!”德裕太后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慕容熙的想法:“眉儿是当年哀家亲自派人偷送出宫的,她死没死,哀家会不知道吗?她就是眉儿,她就是哀家的孩子!哀家绝对不会认错!皇帝你瞧,香卉的眉眼与哀家年轻那会子,是不是有九成相像。”
德裕太后也是急眼了,说话口无遮拦,一个不留神,便将守了半辈子的秘密道了出来。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德裕太后是厉声吼出来的,在大殿内的人,基本上都听了一耳朵。
慕容熙也怔住了。
待缓过神来细细听着耳边如丝如缕的抽气声,慕容熙冷眼凝着身后一片躲在桌底或柱边的大臣极其家眷,面色阴沉的可怕。
下一瞬,暴怒声充斥整个大殿:“都给朕滚!”
话音刚落,殿内顷刻间嘈杂一片,皆是脚步声。
眨眼睛的功夫,方还挤了一片的大殿,登时空了一半。
独独剩了傅容澈、温青园、裴斐还有平安郡主、民乐公主、皇后、春蝉、红怜、白羽等的一堆人。
俗话说得好,做戏得做足,若是只演一半,岂不是得露馅儿。
暗自清了清嗓子,温青园果真就换了脸色蹙紧了眉心,俨然一幅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皇后娘娘也拧眉,故作疑惑:“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朕也不知。”慕容熙带着探究的眼未曾离开过香卉半步,好似要从她身上瞧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香卉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去瞧慕容熙的眼睛。
她明明有爹有娘,怎生就成了公主了呢。
“太后娘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香卉有爹娘……”
“不!绝对不会认错的!”德裕太后激动的拽着香卉的手,嘴唇都在微微发颤:“孩子,你就是哀家的眉儿,是哀家遗失多年的孩儿啊!”
“怪不得哀家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很熟悉。”德裕太后笑弯了眉眼细细的瞧着香卉,那是越瞧越喜欢:“你都不知道你这眉眼儿与哀家年轻的时候有多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哀家一见你便觉着亲近,这是血脉相连割不断的亲情啊!”
德裕太后越说越激动,香卉被紧抓着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圈。
香卉心里哽的慌,瞪大了眼不住的收缩:“怎……怎么可能呢……”她艰难的扯着嘴角,嵌在眼眶的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我……我爹和我娘都是贫民窟里的,我怎么可能会是您的孩子呢……”
香卉脑袋乱的很,满头的思绪扰的她心烦意乱。
她怎么就成德裕太后的孩子了呢。
“孩子!养你的爹娘可还在人世?我们将他们一并拉来询问一番便可知晓。”
说起爹娘,香卉鼻尖又是一酸:“我爹和我娘尚在人世……只……只是我并不知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这是为何?”德裕太后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不怜惜。
香卉苦涩一笑,自嘲的哽咽道:“我家穷,当年,家里除却我之外,还有个尚在襁褓的弟弟。爹爹好赌,有一日,爹爹赌钱输了,债主上门来讨债,那时候,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债主一再威胁逼迫,我爹和我娘便将我卖给了将军府做婢女,之后,他们时不时的来找我要钱,夫人心疼我,便找人给了他们教训,自那以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们……”
“我苦命的孩儿……”德裕太后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因为香卉的话再次决堤:“是额娘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不……不是……”香卉瑟缩着,有些抗拒:“我……我不过一介布衣……”
香卉始终不愿意相信她是德裕太后的孩子。
她并不觉着这些话本子里才有的剧情会如掉馅饼一般,掉在她跟前,还碰巧让她捡着了。
“那便滴血认亲!”
德裕太后二话不说,直接宣了太医,便是连寻香卉养父母的事儿都不提了。
滴血认亲的法子并不复杂,取了血放入盛了清水的碗里便可。
若为母女,血滴融合,若不为,血滴定是天各一边,不会相凝。
取过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桌上摆着的白瓷碗里。
大殿内,气氛低沉到了谷底,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
独独傅容澈和温青园两人偷偷站在一边,降了存在感,坦然自若。
“融了!”
静默之际,也不晓得是谁喊了一嗓子,顷刻间,抽气声此起彼伏。
香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屏着呼吸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那碗血液融合后混了水淡成橘色的血,香卉站都站不住,软了双腿径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最后脚步一顿,生生瘫坐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怎……怎么会……”
她怎么会是德裕太后的女儿……她自小在贫民窟里出生,她怎么会和宫里的人有这样的关系。
“孩子,这下,你该信了吧!”
德裕太后难掩面上的喜悦。
要是说她心里本也还是有些疑虑,那这碗已经浑浊了的水,便是那灵丹妙药,彻彻底底打消了她仅剩的怀疑。
眼前那个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娃娃,一定就是她心心念念了数十载光阴的眉儿了。
“怎么会!”
又是一道惊呼,却不是很悦耳的声音。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哪里就是皇室血脉了!”
民乐公主脸上的不可置信比香卉还多,一口银牙几近咬碎。
今日,要当德裕太后女儿的是谁都行,却独独不能是眼前的这个丫鬟。
她是温青园的贴身婢女,两人的主仆情缘比金坚,若这丫头成了公主,温青园岂不是要愈发的嚣张,日后,她岂不是愈发拿她没办法!
“怎么就不是了?”
德裕太后瞬间冷下脸,眼神凌厉:“哀家自己的孩子,哀家自是认得,还需要民乐公主来评头论足?”
她和品淑太后素来不和,民乐公主是品淑太后的女儿,她自是一并不待见的。
更何况,民乐公主也不是个讨喜的。
“德裕太后……”温青园掐准时机,适时的开口,似犹豫,似为难:“香卉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是香卉的主子,此时此刻,理应说句话。
不过,她等的不是德裕太后的解释,用脚想都知道,她不可能给她解释,她等的不过是……
“右相夫人,这是哀家的家事。”
不做多余的解释,温青园等的就是这句话。
“可香卉现在好歹还是将军府的小姐……”
“稍过不久便不是了。”
如温青园想的一样,德裕太后并不想让他们继续旁听。
温青园故作伤神,抿着唇蹙着眉去看香卉,似是百般无奈千般纠结。
“要不,我们也走?”
温青园这话,是对着傅容澈说的。
接下来的事情有皇后娘娘和平安郡主在,想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无需她了。
再者,皇家的事儿,素来多听无益,听多了,她怕惹上不该有的祸事。
傅容澈无异议,剑眉一挑,好看的薄唇轻抿着,再次牵起温青园白嫩如玉的小手,转身就走。
皇家的家事,他本无心参与,亦不感兴趣,肯出手,全然是为了哄媳妇儿开心罢了。
见傅容澈要走,裴斐不敢好奇,亦是不敢多留,默默地缩回视线也跟着往外走。
这么多年的太尉,可不是白当的,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还是晓得的。
殿里,气氛怪异得很,烛光也诡谲。
几人的脚步清脆,略显杂乱,扰了人心。
“姐姐……你别走……”香卉惊慌失措,满眼氤氲:“姐姐,别留香卉一人在这里……”
小丫头是真的怕极了,瘦瘦小小的身子经不住直打颤。
怕温青园真要走,她也抛了规矩,三步做两步跑到温青园身边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袖子,咬唇哽咽。
“眉儿!”德裕太后手疾眼快的拉住香卉,眉头紧促:“眉儿,这是家事。”
“德语太后,奴婢……”
“眉儿!”
德裕太后眼神一凛,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
香卉背脊一僵,讪讪的松了温青园的衣袖,小嘴儿在打颤,瞳孔还在不断瑟缩,时不时的,有泪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