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傅容澈轻蔑的斜睨着温青园,冷冷勾唇,轻嗤出声,心口撕裂般的疼。
他当真是不明白,她怎么问的出这样的话。
“温青园,究竟是我没心,还是你没心?”
傅容澈面色痛苦的看着眼前的人,眸底神色复杂又深邃,让人摸不透看不明。
温青园蓦的僵了身子,背脊有些发凉,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感陡然攀升。
她,好像说错话了……
傅容澈走了,扔了剑大跨步的往前走,头也没回。
留给温青园的,唯有一片冷寂。
男人最后的眼神煞是让人心惊,那是一双痛苦到极致,隐忍到极致、失望到极致的眼。
温青园透过那双眼,看见了一颗没有任何生气的心。
它似乎跳的很费力,仿佛只要一个念头,它就能停止跳跃,陷入永久的死寂。
温青园眼里骤然划过一丝恐慌,那是一种,仿若将要失去挚爱前的预警。
春蝉一路小跑过来时,温青园正裹着两件斗篷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回廊的一角。
小小的一只,眼神迷离无措,春蝉远远望着,心也跟着一阵紧缩。
冻人的天儿,温青园在外头呆久了,鼻头都泛红了,眼角也有红,若隐若现的,仿若不久前才哭过。
春蝉疑惑,相爷怎得会放任夫人独自一人蜷在角落里哭。
她接过温青园的手,扶她起来时,手底摸到的,是一片冰冷的湿意。
春蝉分不清那是温青园方擦过的泪还是手心里冒的冷汗。
伺候着温青园回了屋子洗漱完,春蝉便端来了一碗姜汤和几碟小菜一碗米饭。
温青园坐在罗汉榻上,表情有些呆滞,神情很是低落。
春蝉唤她时,她正定定的盯着某处出神,眼神里的悲伤,掩不住的外露。
春蝉不免有些心疼。
“夫人,您饿吗?春蝉给您在小厨房里烧了几样小菜,你先凑合着垫垫肚子吧。”
春蝉小心翼翼的扯着嘴角,把饭菜一一放在桌子上。
温青园窝在罗汉塌上,眼睛微不可闻的挑了挑,好半晌,才起身走至桌边。
走近了,她也并未坐下,而是径直端起那碗姜汤一饮而下,顿了顿,搁下碗,目不斜视,莲步轻移,往床边走去。
她冷也困,想睡觉。
如是想着,她也如是做了。
不知为何,她明明什么也没吃,却实在没有胃口,也不觉饿。
窝在暖融融的被褥里,她使劲嗅了嗅,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好闻的清香。
那是傅容澈日日睡着的被褥,久了,自然是要沾染上属于他的气味的。
不可否认,温青园想傅容澈了,想那个眸海温涟,语调轻柔的傅容澈。
明明是在冷战,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的想他,想他满眼宠溺的搂她入怀,想他温声温语的同她讲话,想和他四目相对,想看见他眼底只有她时的温涟模样……
这厢,温青园抱着被褥心事重重辗转反侧,那厢,傅容澈亦是不好过。
温青园的那句话着实将他伤的不浅。
自打耳朵根里听见了那句话,直到现在,他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胸口处也难受,酸酸的,涩涩的,喉咙口亦是如鲠在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女人说他没心,可明明上辈子伤他负他的人是她,她又怎生好意思说他没心。
思来想去的气不过,他便堵了气,遣人去叫了裴斐,约在酒楼里,想一醉方休。
裴斐得了信,马不停蹄的赶去酒楼,前脚还才刚踏进雅间,紧接着,鼻尖就飘来了一阵浓郁的酒气。
再也抬眼才发现,雅间里,除了傅容澈,还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金世子也是被阿澈这小子拖出来陪酒的?”
裴斐狐疑的挑眉看着面色冷清,抱酒独饮的男人,脚下没停,一路走到他身边落座,而后拿过一瓶酒,小抿了一口。
嗯!味道是纯的,香气十足。
裴斐满意的眯眼眨巴了下嘴,再抿了一口。
望着裴斐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模样,卫良也跟着松懈了几分,慢摇着手里的折扇,轻笑了声。
“听白羽说,傅兄与他家宝贝媳妇儿闹了矛盾,现下正是一肚子气没处发的时候。”
“哦?”裴斐举着酒瓶的手一顿,看向傅容澈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嫌弃:“敢情这人是想找个出气筒呢?”他倒是没太在意,笑了笑便继续喝他的酒去了。
卫良微微挑起眉头,目光深邃的凝着裴斐和傅容澈瞧了半晌,末了,又收回视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端酒小酌。
一时之间,整个雅间里除却酒味熏人以外,气氛倒是出了奇的好。
傅容澈酒量惊人,却有个坏习惯,他不似旁人,喝多了,会大呼小叫有失形象,他喝醉了,只会安安静静的坐着,什么话也不说。
只是,有个前提,他醉了,便会自始至终阴鸷着一张黑到滴墨的脸,一副见谁都看不顺的表情,而后自顾自的往四周散发出无比瘆人的寒气……
这会子,傅容澈正正好是喝醉的时候。
裴斐眼尖,缩着脖子赶紧讪讪的跑到一边儿,独自坐着,不敢挨近傅容澈。
卫良嗅中空气里渐渐弥漫开来的阴沉森寒之气,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与裴斐一阵对视,末了,了然于心,起身,挪步,一气呵成。
卫良一走,傅容澈身边就空荡荡的一片了。
白羽怕死,也一直待在远处不敢靠近。
傅容澈喝了个酩酊大醉,自是不在意这些,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便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且越醉越烦……
深邃尖锐的眸幽幽的盯着手里的酒瓶发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喂,我说金世子,这大冬天的,人人都在想着哪般暖和,你倒好,不分季节,时时刻刻折扇不离手?你不冷吗?”
裴斐盯着卫良摇扇子的手已经有一阵了,到嘴的话犹豫许久,终是脱了口,道了出来。
卫良没想过裴斐会问他这个问题,摇扇子的手一顿,抬眸看他,好整以暇:“说不上冷,只是习惯罢了。”
卫良嘴角勾着笑,似有似无,辨不出情绪。
大冬天的有这习惯?
裴斐盯着卫良继续晃动的折扇,一时无语凝噎。
这男人,习惯真奇怪,除了总爱将一抹奇怪的浅笑挂在嘴边之外,大冬天的竟然还喜欢摇扇子?
冻不死他哦。
“吧嗒!吧嗒!”
忽的,门外一阵似急促又大力的脚步声打断了裴斐的暗自腹诽。
“外头有什么东西?这吵的本太尉脑瓜疼,小二……”
“啪!”
裴斐话音未落,便被突然打开的木门打断。
一阵凉风随着大开的木门一路灌进最里边,裴斐的嘴唇还微微张着,眼角的无奈明显。
“不是!谁啊!没规没矩毛毛躁躁的,不知道雅间里坐的是谁啊,惹恼了本太尉,便仔细着你的脑……袋……”
裴斐保持着方才的神情,到嘴的话再次卡住,目光顿在了门口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阿……阿澈媳妇儿?你,你怎的来了?”还一副气势汹汹的好像要杀人样子。
他有些茫然,不知怎的,一时之间,他竟是觉得这画面好像似曾相识,好似,昔日里曾发生过……
温青园冷着脸扫了眼裴斐和卫良,紧抿的唇因用力的缘故,微微有些泛白。
满屋子的酒气熏得人泛醉,温青园几乎是在推开门的瞬间就闻到了那一股子惹人作呕的酒味儿。
她一吸气,进入鼻子里的,无一不是又浓又臭的酒肉味儿。
不悦的皱了皱眉,温青园好看的眼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线,急促的在屋子里寻找着某个烂熟于心的身影。
裴斐和卫良默默对视了一眼,而后极为默契的挪了位置。
两人一挪位置,傅容澈便彻底暴露在了温青园眼前。
只见男人瘫坐在地上随意的斜卧着,姿势慵懒又不羁,半开的袖衫顺着一只肩落了一半,滑至胸前,沾染醺意的眼,迷离又寡情。
视线相撞的第一瞬,温青园的呼吸猛然一滞,纸醉金迷间,清澈的眸,禁不住地缩了缩,胸膛里跳的欢跃的那颗心,也紧跟着漏了几拍。
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涩涩的,有些复杂,有些茫然。
他的眼神很冷,冷的刺骨,仿佛,着眼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可他的视线也很美,美的惊心动魄,无论男女,都会为之倾倒。
她历来清楚,这男人的美,世间无人能及。
阳中带阴,柔而不刚,她所见之人中,也独独有他能做到如此。
男人眯起眼睛按耐住喉咙口那股想吐的欲望,定定地凝着温青园,不曾挪动视线。
温青园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变化。虽然很快,可她依旧尽数捕捉到了眼底。
起初,他的眸很冷很冷,冷的好似寒冬腊月里,剜人血肉的短刀,一眼望去,诱人的眸里,皆是狠戾的和肃杀,可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再一看,就柔了,软了,有温度了。
他看清了来人,所有,嘴角噙上了最好看最温柔的笑意。
因为,来的是他上辈子,这辈子,最最最爱的小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