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园劫后余生的猛吸了口气,神情暂且还有些恍惚,眼睛瞪得老大,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轻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温青园刚要去看个究竟,谁曾想身后又突如其来的升起了一股瘆人的寒意,蓦的,她身子又是一僵。
小心翼翼的回头去看,入眼的男人满身戾气,危险的气息环绕周围,仿若恨不得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她敢肯定,若是没了最后那一丝的理智,卫良会手刃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推开温青园后,身前便没了任何阻挡。
他冷着眸子看着眼泪婆裟的香卉,心口止不住的抽疼。
卫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嘴的话几经周转,又尽数咽了回去。
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抬手想为她擦眼泪,香卉却像是受了惊似的,吓得忙止了眼角的泪,惊恐万分的后退了一步。
卫良的手下扑了个空,呆愣愣的停在了半空中,依旧保持着擦泪的动作没动,亦是没有收回。
他就这样冷眼瞧着香卉,眼中复杂万分,百般焦急。
分明全是香卉能瞧得懂的情绪,可笼统的堆在一起,她就怎么样都看不明白了。
卫良目光如炬,香卉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不敢作声。
他周身的怒气太甚,将小丫头吓得不轻。
温青园被傅容澈扯着勾进怀里,有些无奈。
她原是想上前去制止卫良的动作,毕竟这里是皇宫,比不得宫外自由,几百双眼睛瞧着,难免要惹是非。
怎奈身后男人的杀气实在太重,也不知究竟是对谁的,竟是莫名叫人生出了一股子害怕的意味儿来。
她无奈的回头与男人四目相对,不过须臾的时间,男人眸中的暴戾,冷凝,凌厉,嗜血,和危险的气息被她尽收眼底。
她轻车熟路的探手摸到男人大袖下死死握成一团的手,尝试着想让它们分开些。
意外的,这次她没能做到。
无论她怎样去掰男人的手指,可男人就是死死的捏着不肯松开,隐隐约约间还有些咯吱作响。
他的眼睛错开温青园,死死的凝着蹲在地上的卫良,眸中意味明显。
温青园知道他动了杀意,可他在隐忍。
动了杀意,是因为那个男人差点伤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死命隐忍却是因为那个差点伤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的人,是他的挚友。
不是因为身份才隐忍,全然是因为他把他当做朋友。
在傅容澈心里,身份不重要,地位不重要,金银财宝更是视为粪土,他什么都不怕,他在意的,只有且仅有他的心上人,但凡有人伤了他的妻儿分毫,他便要那人用命来偿还。
轻轻的叹了口气,温青园果断放弃了手下的动作,换了目标,触上了他那张阴鸷深沉的俊脸。
他的俊脸因暴怒和隐忍绷得紧紧的,温青园手下触到的感觉就是这样,远没了素日里的软糯。
她温柔的替他抚平眉心,眼角,声音好听的宛如江南一带的小桥流水。
“相公,你别冲动,他也只是急过了头。他在乎香卉就像你在乎我一样,这种情况若是我们调换一下,你做的举动想来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况,我也无碍。”
女人的手和声音就好似一剂良药,傅容澈身上的戾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减,渐渐的,终是恢复了些理性。
傅容澈冷静下来,温青园才得以松气。
安抚完了这个,她才得了空,能去看脚边的两人。
那两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卫良的手还伸在半空,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未曾收回,也不再继续往前伸,香卉则是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似是被吓得不轻,紧咬着的嘴角都隐隐泛白了。
恍惚间,世间仿若都静下来了,卫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蹙着眉,二话不说就想去抱人。
温青园心里暗叫不好,仓皇的推开傅容澈的手就要上去拦着。
卫良看着跟前横过来的玉手,眼睛危险的眯了眯,不悦的侧头睨了来人一眼。
对上那双骇人的眼,温青园已经漠然,心中平静无波。
比起她家相公的骇人之处,卫良到底是功力不足,没那股子狠劲儿。反正,于她而言,便是这般。
温青园神情寡淡的对着卫良,一张小脸处处透着冷意,却辨不出喜乐。
“这里是皇宫,你的名声如何我并不在乎,可香卉还要声誉。这儿人多眼杂,今日你若是敢抱她,明日宫里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你别瞧着香卉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可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声誉,你若是真为她好,现在就什么都不要管,乖乖的站到一边儿去。这儿有我,她现下到底还是我的人,我会照顾好她的!”
温青园的声音细若蚊吟,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敢声张,为的就是怕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做文章,左右,她知道卫良能听见。
果不其然,听了温青园的话,卫良紧拧的眉心松了几分,周身的戾气也少了。
他复杂的盯着温青园看了良久,百般踌躇,末了,还是听了温青园的话,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只是,那双清冷的眼睛还是一刻都没离开过香卉。
从温青园身边绕过去时,卫良动了动嘴,极轻的吐了三个字出来。
声音虽小,温青园却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在道歉。
为他方才的鲁莽和失礼,向温青园道歉。
温青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上下挪动了下眼珠子,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左右,他也是着急上火了,都是为了香卉,她自是不会与他动怒。
慢慢感受到周身的气温回升了些,温青园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吐了口气。
方才的冷气一边一个,今儿的天也是极冷的,换做谁能扛得住。
这次,她蹲下身子也不管香卉的意愿,一意孤行的掀开了她死命护住的裙摆。
裙摆扬起的瞬间,红肿不堪的脚踝离了裙摆的掩护,当即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空气里。
温青园看着,不禁掩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抬眼去看香卉时,那丫头委屈巴巴的咬着嘴,眼泪在无声的流,她却握紧双手死活不愿喊疼。
这得多疼啊,她刚嫁到相府那会子也崴了脚,疼是钻心的疼,这丫头为了不让她担心,竟然咬着牙不吭声。
难受的抿了抿嘴,此刻,温青园的心里头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轰然而至。
那厢,德裕太后坐在小亭子里,被身旁几人轮番询问,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好不容易七嘴八舌的人都停了声,她可算是逮着了机会,放声喊道:“你们都别围着哀家,哀家哪处都没摔着,难为了右相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肯拉哀家一把,倒是将她给连累了,你们别围着哀家,赶紧去给她瞧瞧罢。”
德裕太后素来重感情,于她有恩之人,不论身份贵贱,她都会铭记于心。
她郁闷的蹙着眉,趁着众人发懵之际起身走出亭子,朝香卉的位置走去。
“哎呦,这孩子脚伤的太重,快些来人,将这小丫头扶到哀家的寝宫里,再叫几位太医来把脉!”
德裕太后瞧着香卉触目惊心的红肿脚踝,脸色旋即变了又变。
“还愣着做什么啊!没瞧见这孩子疼的眼泪直流么!哀家是使唤不动你们了不成?”
德裕太后愠怒的瞪了眼身后的宫人们,语气里带着些许恼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宫女们不敢耽搁,白着一张脸纷纷朝香卉走来。
香卉受宠若惊的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她心里只道,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刚离了金世子,怎的就要去太后的寝宫了呢!
她不过随手救了太后,还能享这般荣耀?!
温青园和香卉是同等惊诧的脸。
她一脸茫然的瞧着一窝蜂涌上来的宫女们把香卉扶起,往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抬来的布撵上扶,一时之间在场的许多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个什么情况?!
平安郡主从亭子里走下来,一步一步靠近温青园,看着她一脸惊诧,平安郡主咧嘴笑得开怀。
“小青园你不用惊讶,皇奶奶她就是这般的,因为香卉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再加之她又不是宫里的宫女儿,所以皇奶奶便会越加的热情。”
“什么意思?”温青园疑惑的拧眉,很是不解。
平安郡主说的,跟香卉去德裕太后的寝宫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平安郡主放眼看着布撵上一脸无助的被抬走的香卉,耐心的跟温青园解释道:“皇奶奶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香卉因为救她受伤,皇奶奶心里会过意不去,所以会给她最好的待遇,让最好的太医来为香卉诊治。到时候,该是要上最好的药给香卉敷着了。”
“……”
温青园无语的挑眉,心情有些复杂。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那头,卫良看着欲哭无泪的香卉,想上前去跟着。
好在卫姬手疾眼快的拦住了他,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想法。
出了这档子事儿,宴会自是无法再继续了。
德裕太后即便是没摔着那也是受了惊的,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折腾,眼下,她需要休息,需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