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园被裴斐诡异的表情惊得心里一阵不安。
呆愣了片刻,她蓦的摇头轻叹了口气。
马车里又多了个傻气十足的,也不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一个个的,都爱傻笑。
莫不是在外头沾染了傻气不成?
哎。
暗自叹了口气,温青园的余光不经意间瞟见了卫良。
这不经意的一眼,好歹是让她松了口气。
这马车里,幸亏还有金世子和香卉两个是正常的,不然她可能要换马车了。
再转眼去看香卉。
她也苦恼。
只见她无辜的眨着大眼睛,在傅容澈和裴斐脸上轮流瞟着,末了,小脑袋一歪,陷入了沉思。
卫良无奈的低笑,微微勾起的嘴角,习惯性的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金世子,你说那两位大人在傻笑什么啊?”
香卉的声音并不大,可卫良却一字不落的全听进了耳朵里。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温润柔和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卫良爱怜的摸了摸香卉的小脑袋,用同样细的声音回答她:“这种事情,等日后我俩成了亲,香卉姑娘便会知道了。”
好一句成了亲就知道了。
香卉一咬牙,一握拳,眼角憋的通红。
“金世子你……你怎么……”怎么跟个登徒浪子似得,就会说些轻挑的话呢?实在长得挺一本正经的啊……
天知道香卉憋了多久才把后面那句得罪人的话给憋回去。
“香卉姑娘怎的红了眼?莫不是卫某说错了什么?”
卫良漫不经心的耸眉,微微弯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香卉,笑的狡黠,活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香卉看的红心直跳,不知不觉间,绯红的小脸还在不断上色,红的滴血。
“没……没什么……”
香卉怂了。
她怕再看下去,她那颗蹦到喉咙口的心就要冲出来了。
金世子是真的生的好好看,不能多瞧,瞧多了,要上头的。
卫良也是见好就收,浅浅笑着,不再刺激香卉。
他晓得她脸皮薄,毕竟,追媳妇儿这事儿得慢慢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那厢,温青园一手搭在小腹上爱怜的摸着,一手牵着傅容澈的大掌,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归京路漫漫,外头有美景相伴,车内有相公在侧,肚里有孩儿乖巧的住着,温青园已觉万分满足。
时不时的,她还偷偷偏头去打量傅容澈绝美的侧颜,边看,眼里的星星还边往外头溢,像是生怕别人不晓得她在偷看似的。
傅容澈机敏,从温青园小心翼翼看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家媳妇儿的小动作。
在这些事儿上,他向来乐在其中,自是不会启唇点破。
看够了傅容澈的绝美侧颜,无聊时,温青园就侧坐着去撩帷裳,眼睛看见的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她总是第一时间就要回头说给傅容澈听的。
一个都不落下,有个时候说的急了,还会卡顿,而后,又把自己给逗笑了。
她笑意盈盈,叽叽喳喳闹腾的模样,像极了当年未出嫁时,那个天真纯洁不谙世事的温青园。
这份美好被傅容澈小心翼翼的揣在心尖儿,不忍打破,不忍开口。
因为,他怕转过背,这丫头便又会时不时的流露出那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和满脸的愁怨,他怕他再难有机会瞧见这样的温青园了。
傅容澈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经历了那么多,如今剩下的便也只是一个‘像’字了。
她们,始终不再是一个人了……
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温青园早已在温雪岚的毒手下,输得一败涂地,什么都不剩了。这具躯壳里装着的,是痛改前非,痛定思痛后,回来复仇、回来赎罪、回来弥补遗憾的女人。
她的眼里再没了当年的干净纯粹,她的眉宇间再没了往昔的柔意俏皮,她嘴角挂着的笑里,永远带着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警惕与探究。
变了的,丢了的,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停!停!停!停一下!”
温青园的视线被马车外的男人所吸引。
眼前的景象直冲她的眼球,刺的一颗心,隐隐作痛。
她蹙着眉火急火燎的喊赶车的车夫停车,怕车夫听不见,手下还不停的在拍马车的内壁,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姿势,危险与否。
“吁~”
马车夫疑惑的拉停了马,还不等他有反应,身后的门板就被人猛地推开来,而后,一道娇小的身影快速钻了出来。
“这位夫人。您……”
“老人家,你停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温青园拧着眉心儿说得急,边说着脚下便有了要下马车的动作,半分不顾及自己的肚子。
傅容澈黑着脸紧贴在她身后护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将自己给摔咯。
下头没人用板凳儿接着,温青园一时着急,不晓得怎么下去,可瞧见的事儿又耽搁不得,没时间给她想法子。
咬了咬牙,温青园竟是准备纵身跳下去。
傅容澈吓的背脊一凉,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不等温青园跳,他果断的黑着脸,大手一捞,将人搂进了怀里,运着气将她带下马车。
被傅容澈抱下马车后,温青园也没跟他解释什么,提起裙边儿就往前头跑。
她没转头瞧过傅容澈一眼,故,她也十分完美的漏开了,傅容澈那张黑到滴墨,阴鸷满面的俊脸。
白羽想上前去帮忙,怎奈傅容澈大步跟在温青园身后,紧紧护着,再加之他周身的寒气太瘆,他根本没那个抬脚挨近的勇气。
傅容澈危险的眯眸死盯着温青园疾跑的背影,匿于袖间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那厢,温青园跑的磕磕盼盼的,好几回差点摔着。
许是有了身子太久没跑了,这会子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她便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温青园你给老子跑慢点儿!你若是敢将自己将孩子摔着,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看着温青园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仍提着裙边儿不肯停步,傅容澈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周身的寒气逐渐染上杀气,没了任何阻挡,直击身后的几人。
本就冻人的天,混了傅容澈的冷气,瞬间给人一种掉入寒潭底部的错觉。
呼吸凝滞,浑身冰冷。
马车夫自小没见过大世面,难得遇了傅容澈这样会散冷气儿的,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双唇不自觉的上下打架,直哆嗦。
从相识到成亲再到有喜,傅容澈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字眼儿和她说过话,即使是方重生那会子,他恨极了她,也只是冷落着她。
今日是史无前例,咬牙切齿,无可奈何了,也实属是被那个小女人气红了眼、急红了眼,一颗心都要气炸了。
自打晓得温青园重生以来,他当她能稳重些,谁曾想,毛毛躁躁的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
那小丫头是不明白自己有孕在身不成?这般蹦跶,摔着了,左右不是她心疼,她便无所谓了,可若是真的哪儿磕着碰着了,那他这颗心还不得跟着碎一地!
傅容澈的暴呵伴着凉风一并刮进温青园的耳朵里。
温青园提着裙边儿的手骤然一顿,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她忙赔着笑放慢了脚下的速度。
“相公,你别气,我又不傻,定是摔不着自己……啊!”
天有不测风云,万事总难以顺遂。
温青园的话还没说完,卡了一半儿在喉咙眼儿里,脚下便猝不及防的被一颗匿于草间,不起眼的石块给绊了脚。
意料之中的,身子急速往前倾。
温青园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虽小,不至于到身子笨重的地步,可到底是绊的突然,来不及反应。
喉头一哽,脸色一变,温青园吓得花容失色,险些失声。
看着跟前身形一歪就要摔倒在地的小人儿,傅容澈一直没松开的眉头,这下彻底拧成了一个‘川’字。
耳边的风唰唰的刮,温青园一脸绝望的闭着眼,心里头已经开始为自己默哀。
完了完了,她的腿这回估计要不保了……不对!不是腿!是她肚子里的命根子!
温青园心下一抽,双手忙不迭急急护着小腹,想减轻摔倒带来的伤害。
然,就在她离地面仅差一只手臂的长度之时,身后一只强有力的大掌蓦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带着愠怒反手一拉,轻轻松松就将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熟悉且满带清香的怀抱。
鼻尖撞上那硬邦邦的胸膛,温青园不满的痛呼出声。小脸微微皱着,嘴里却是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傅容澈没急着松开温青园,长臂后怕的搂紧了她微微圆润的腰身,眼底银光乍现,冰如寒潭,冷意闪过一波又一波。
头顶的冷厉视线如炬,温青园咽了口口水,心里百般焦急。
前头的事儿,耽误不得。
她想动,尝试性的挪了挪身子,又后知后觉的发现,男人搂她搂的紧,根本不给她走的机会。
她以为男人有话要说,故,也沉默了,只是,她沉默,男人比她更沉默。
又起风了,带起一片寂静,风刮过的脸,亦是连着激起了一阵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