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凉风习习,从每个人的身边钻过,留下丝丝寒意入骨,尽管这样的天也依旧穿的单薄,却无一人发抖打颤。
那张如墨汁般,黑到没有一丝旁的颜色的面巾下,遮盖住的,是许许多多张经历过生死劫难无家可归后重获新生的少男少女的面孔。
亦是他们每个人心中那一段又一段最不堪回首最难以启齿最能激发他们心底恨意的恶心记忆。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傅容澈也不再跟他们多言,挥了挥手将他们都打发了。
乌压压的一群人见了傅容澈的手势,瞬间做鸟兽状四处逃散。
不过片刻,小巷子里便只剩下傅容澈和白膺,白津三人了。
挪动双脚后退了几步,傅容澈重新将目光放到他的几个心腹身上。
略微沉吟片刻,他拧眉微微启唇,冷声吩咐道:
“白膺,你先回京,仔细替我在暗处注意着朝廷里的那几个老东西。看看他们私底下有没有跟暗血阁的人有联系。顺道再仔细观察着朝廷,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是!”
白膺接下任务,刚毅的脸上不见丝毫多余的表情。
傅容澈满意的挑了挑眉,又将视线看向白津。
“白津你这些时日就辛苦些,你去帮我查查暗血阁首领的身份。且务必仔细查查当年那件事与暗血阁的人有没有关系!”
“是!”
白津领命,面色忽然有些沉重。
当年的那件事一直是他家爷心里头难以消除的痛,今日再翻出来,也不晓得他家爷是何种心情。
傅容澈不是没瞧见白津和白膺眼底的复杂神色,可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这两件事情你们都给我隐秘的办好,切勿暴露了身份,尤其是白津,你务必要小心些。”
低沉的声音落下。只见一道黑影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某处屋子的窗户里。
此时正是深夜,傅容澈怕将寒气染在身上,是以方才也没敢多停留。
进屋关好窗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身上的寒气都给抖去,而后运气暖身,等身子暖和了才敢钻进被窝。
好在温青园睡得沉,丝毫没有发现他这一进一出的动作。
张手将温青园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傅容澈一直紧锁着的眉心终是在身子触到那抹熟悉的体温之后舒展开来。
霎时,外头打更的声音又响起了,可这丝毫不影响傅容澈合上眼眸搂着媳妇儿入眠。
夜还很长,这一觉,二人皆是睡得无比踏实……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撒在地板上。
窗外熙熙攘攘的,有风刮过枝叶的“沙莎”声,也依稀可闻几声商贩的叫卖吆喝。
暖和的被褥里,温青园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伸着懒腰,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去。
怀里突然离了那香软的身子,傅容澈蓦然睁开了眼。
瞧着挪到里边去的温青园,傅容澈不悦的蹙了蹙眉,直到重新将人勾回怀里,才舒展眉头。
二人就着这姿势又小睡了片刻。
末了,还是外头来人催了好几声儿,傅容澈才不悦的起身下床收拾。
待给自己收拾稳妥了,他试图去喊温青园,怎奈一见她可爱的睡颜,他就舍不得了。
于是,守在楼下等到心慌的几人,听见声响后抬头看见的画面就成了傅容澈面无表情的抱着一团东西,悠哉悠哉走下来的样子。
“小青园怎的没跟着下来?”
平安郡主狐疑的拧眉,抬脚就要上楼去催人。
卫姬眼尖,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怕平安郡主遭傅容澈的冷眼,她手疾眼快的将人给拽了回来。
“你拉我作甚?”
平安郡主烦闷的甩了甩卫姬紧拽着她的手,怎奈尝试了几次都没用,一时之间,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不是你哥说再不启程怕天黑都到不了的么!这会子倒好,你还拉着我不让我去叫人了。”
“你不怕澈哥的白眼儿那你就去吧,我不拦你。”
卫姬耸了耸肩,拽着她的手果真就松开了没再拦她。
平安郡主听的云里雾里的,怎奈一想起傅容澈那阴森可怖,杀气腾腾的白眼,她还真就不敢再去了。
老老实实的将踏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平安郡主探头,若无其事的问:“你们不着急了吗?”
眼瞧着傅容澈都走到跟前来了,近在咫尺的距离,平安郡主还没发现,卫姬只好当她眼瞎。
“喏。”平安郡主努嘴示意她往傅容澈的怀里看:“你瞧那是什么?”
“那不就是被……等等!”平安郡主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得险些失声:“小青园怎的被裹在被褥里抱出来了!”
倏地,一个大胆且羞涩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暗自吞了吞口水,平安郡主的小脸顷刻间红了个透彻。
“不是吧!右相大人这么不体贴的嘛?小青园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啊!这般折腾可还了得!孩子会不会出毛病啊?”
……
这些个人里头,除了香卉红怜外加个熟睡中的温青园,个个都是身手了得之辈。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脸上的神情皆是微微一变,且黑的黑红的红,各有其样。
再抬头看傅容澈,他的一张俊脸已经黑得可以滴出墨汁儿来了。
“噗……咳咳咳,傅兄啊,这个……”
卫良红着脸率先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局面。
就在他拖着尾音挤破脑袋在想要如何劝傅容澈清心寡欲的时候,男人已经先他一步沉着声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园儿只是昨晚睡得晚了些,还没起。”
“哦!只是睡得晚了些……”
卫姬和平安郡主默契的颔首对视,一副若有所思的欠揍模样。
傅容澈喉头一堵,瞬间无语凝噎。
而在没人瞧见的地方,东方泽幽深的瞳眸因为他们的话,一再陷入死寂,末了,竟是连一点亮光都没了。
眼瞧着傅容澈的脸越来越黑,周身的气温也在越变越低,卫姬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登时不敢再造次。
“那什么,澈哥,咱还是快些上马车吧,耽误了时辰,怕是过了用晚膳的点儿都不一定能到了。”
搅了搅手指,卫姬也不等众人有反应,拽着平安郡主就往外头跑。
那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呢。
红怜反应过来跟在后头,鞋都险些跑掉。
卫良是个聪明的,见自家小妹溜得快,他也收了扇子,牵着香卉转身出了客栈。
一时之间,人都溜没了,徒留下傅容澈和东方泽二人,两张黑脸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霎时,凉风乍起,带起几缕青丝,无形之中,二人中间那团瞧不见摸不着的怒火也越烧越烈。
危险的眯了眯眼,傅容澈率先抬脚搂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小人儿,面无表情的往客栈门口停着的马车走去。
与东方泽擦肩而过之际,他脚步骤然一滞,冷声轻嗤道:“老子的女人,你这辈子都不用肖想。你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福气!”
“你!”
被傅容澈撞得身子一歪,东方泽脚下连着踉跄了好几步。
咬着牙站住脚跟,东方泽微眯起的眼睛里瞬间腥风血雨,握到泛白的拳头隐隐约约可见一丝殷红。
……
马车上,阴郁可怖的气氛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平安郡主睁着双大眼睛来回的四处张望,周身紧紧围拢来的冷气激的她汗毛竖了一身。
末了,她实在耐不住这马车里怪异的气氛,索性扭身撩起帷裳将脑袋探了出去。
香卉和红怜瞧着,心里羡慕。
可她们的身份儿摆在这儿,即便是再想将脑袋探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再难受,也得咬牙忍着。
卫良见香卉紧绷着身子冷汗益了一额头,不禁蹙眉叫停了马车。
卫姬本想悄眯的求卫良带她下去骑马透气的。
怎奈她还才伸出手,连卫良的衣角都还没摸到,卫良就急急忙忙的叫停了马车。
卫姬以为她哥和她心有灵犀准备带她下车去骑马,瞬间满心欢喜,满目期待。
马车一停,所有人的视线都相继落到了卫良身上,香卉的也不例外。
卫良选择性的无视那些个或不解或阴鸷或期待的视线,一双诱惑人的桃花眼转了个弯,直勾勾的凝着香卉。
香卉抿唇,不解的皱了皱鼻子。
卫良见了,朝香卉邪佞的勾嘴,拉起她的手就钻出马车跳到了地面上。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卫姬心里“咯噔”一声,鲜红的心碎了一半儿。
就在她还依旧心存期待和念想,想着她哥下一秒就会喊她了的时候。
卫良果真站在车外头透着帷裳压低声音对里头说话了。
只是这话,却是结结实实的一棍子将卫姬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给打散了。
只听他沉着嗓子,轻声说:“马车里太挤了,右相夫人睡得也不舒畅,索性我带着香卉管身后的随从借匹马来,在一旁跟着。”
说完,卫良没有一丝眷念的走开了,甚至,他还表现的有些小开心小激动。
香卉莫名其妙的被卫良拉了出去,空出来的一只小手一时间有些无处安放。
‘噼里啪啦!’
这下,卫姬那颗鲜红的心全碎了。
而罪魁祸首,就是她最敬爱最亲爱最喜爱的三哥,大北国的金世子——卫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