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不太确定的询问,却又像是百分百确定后的轻唤,温青园的声音就这般随着清风小心翼翼地飘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突然被熟悉的声音唤到名字,香卉的身子猛然一抖,早已蓄满泪水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热流的重量,顷刻间奔涌而出。
颤抖着张开双唇,半晌她才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几不可闻的两个字:“夫人……”
其实,她从温青园上马车的那一刹那便知道是她了,可是她没有立即上前去抱住她,也没有大哭。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在她再次看见温青园的那一刹那,她身上的血液便如同凝固了一般,不论她怎样用力,她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亦是连起身都做不到。
她是真的太想太想太想她家夫人了,还好,她家夫人平安无事……
这头,再次听见香卉唤她的夫人,温青园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天知道,在瞧不见她,不知道她消息的这些时辰里,她有多担心这小丫头……重活一世,她可是发过誓的,要保护好这个小丫头的呀……不过还好,她没事儿……
这般,便好了……
角落里,望着主仆情深的二人,更确切的说,是望着终于愿意露出笑脸来的香卉,卫良平缓无波的眉眼也跟着悄悄上扬了几分。
本就生的好看的俊脸,因的这微弯的眉眼儿,更是染上了几分俏意。
只可惜,一心都记挂在温青园身上的香卉,是无福瞧见咯。
这厢,马车里的主仆二人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可马车外的景观,就没有这般太平和谐了。
眼瞧着马车离城门口越来越近,马车夫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可即便如此,他的面上却还是平静的不像话。
站在两边的侍卫望着朝城门口奔驰而来的马车,扭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默契的握紧了手下的佩剑,抬步上前伸手拦下了马车。
“来者何人?半夜三更的,要出城做甚?”
“吁~”
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马儿,车夫已然是吓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了。
不过好在,现在天色已晚,不仔细去瞧得话,倒是也瞧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
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汉,马车夫终于冷静了下来。
只见他扯着嘴角,利落的起身跳下马车,眉头微微有些锁紧,声音微微有些着急。
“回这位官爷的话,我家公主是大北国来的金小公主。今夜,我家公本是与城外山脚下,一户人家的姑娘约好了一起赏月的。
这不,眼瞧着就要过时辰了,我家公主也是怕那姑娘久等了,若是没什么大事儿,几位官爷可否让我家公主过去了?”
马车夫的话一出,那人的脸瞬间就变得谄媚起来。
迎着身子走近马车,那人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巴结讨好之意:“小的眼拙,没认出来这是公主的马车,误了公主的时辰,还请公主莫要责罚……”
“……”
不解的挑眉,金小公主险些没忍住被气笑了。
既然他都知道自己误了她的时间,那他不是应该快些放行吗?为何还要上前来叽叽歪歪的。
外头的人并没有离去的念头,金小公主只得硬着头皮将脑袋伸出了布帘子,声音冷清寡淡道:“无事,你快些命人将城门打开便是。”
本还对马车夫的话半信半疑,想着上前来一探究竟的。
毕竟,堂堂大北国的公主,怎会三更半夜坐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出行呢。
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他想错了,这马车里坐着的,还真就是大北国的金小公主。
这大北国来的公主他是见过的,就在金小公主和世子进京的时候。
当时也是他守着这城门的,是以看的也真切,断是不会认错的。
“你为何还不去开城门?纯心想让本公主失约是不是?”
“不不不!小的怎敢!”
那人被金小公主的话吓得瞬间白了脸,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邻国的小公主不痛快了。
到时候她若是去圣上面前参他一军,那他岂不是就完了。
尴尬的扯着嘴角,那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开,而后与人一起将城门打开了来。
马车夫见状,大气儿都不敢喘,忙不迭抬脚跳上了马车,挥着手里的鞭子赶着马。
随着马蹄落地的“啪嗒”翠响,马车也渐渐的挨近了半开着的城门。
眼瞧着那马车就要过城门了,身后被派来封锁城门的官兵却好巧不巧的赶来了。
为首的官兵眼尖的瞧见了载着几人的马车,眼睛突的就红了,额角的青筋根根分明,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来不及反应,那官兵扯着脖颈,张嘴便厉声喝道::“快些关城门!拦住那辆马车!拦住那辆马车!”
声音响起的及时,门口守着的那几位却是一脸茫然地瞧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官兵,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后知后觉的察觉出异样,想要去关城门拦下马车时,那简陋的小马车却早已经消失在了正浓的夜色之中,徒留几声厚重的马蹄落地声,敲击着地面,然后渐行渐远。
跑到城门口站定,愤恨的注视着早已瞧不见影子的马车,为首的那位官兵气的险些拔刀。
马车里,几人望着已经看不大清楚的京城,心里压着的那块重石头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夫人……”香卉哑着嗓子轻唤着跟前的人儿,脸上溢满了泪珠。
捻起手绢轻擦试着香卉眼角的泪,温青园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软了些许:“你这丫头,存心惹我哭的是不是,快些将眼泪收起来!”
香卉是个听话的丫头,温青园一句话,她便赶忙收了泪水,泛着氤氲的眼眶红润润的,水灵灵的,一眨不眨的瞧着温青园,好不真诚。
望着香卉幼稚的小动作,温青园无奈的勾起了嘴角,抬手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却是温暖的不像话。
前世的她是有多蠢,才会那样欺负这个待她这般真诚的小丫头……
鼓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顺势在温青园白玉似得小手上蹭了几轮,香卉并未瞧见温青园的表情,薄唇微启,声音软糯糯的道:“夫人,香卉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香卉要一辈子待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
闻声,温青园的身子猛然一怔,半晌才有松软的迹象,旋即,又呆愣愣的垂眸望着那瘦小的身子,眼中蓄着的泪意更甚了。
之后,主仆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香卉还顺道问了句春蝉为何没来,之后才堪堪稳下情绪。
之前有些赶,一上马车便瞧见了香卉,眼中便再无其他,这会子冷静下来,温青园才发现,这马车里还坐了不少人。
只是马车里没有亮光,她也只能凭借着月光,瞧出个大概的人形来。
不过,温青园虽然瞧不真切他们的脸,可他们却都是能清清楚楚的瞧见温青园的模样来的。
这马车里,除了温青园和香卉之外,个个都是有武功的人。
古书有记载:习武之人,身强体壮,耳聪目明,能见细微灰尘,能听远处风声,白昼无二,内力深厚者,更甚!
是以,他们即便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也能瞧的清清楚楚。
角落里,一个斜倚着的健硕身子见温青园终于舍得将视线挪向他这处,眼见顿时泛起了精光。
“我说,小爷我瞧你这么半天了,你都不搭理我,这会子终于愿意瞧瞧小爷了?”
“东方泽?你怎么在这儿?”
温青园有些不敢相信,出口的声音,满是诧异。
虽是瞧不清楚,可她还是努力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东方泽所在的那个方向。
“怎的?那日你将小爷我一人仍在你们相府你便匆匆的走了,这会子倒是想起我来了?”起身换了个姿势,东方泽邪魅的眸子却是始终未曾离开过温青园的脸。
本是全然忘记了的事情,这会子被他这么一提醒,温青园便又想起来了,那日她也是进了宫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把东方泽一个人扔在相府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也不会被拐了去,况且,她当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像皇帝禀告,是以便没想太多,现在倒好,人家都追出城来兴师问罪了。
温青园脸上的窘迫被东方泽尽收眼底,泛红的嘴角不经意间扬的更上了一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爷我是此次可是特意为了你瞒着一大家子人偷偷溜出来帮你的,你可要好好记得小爷我的这份情才是!”
“……”愣愣的呆在原地,温青园脸上的窘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的飞快,下一秒便被意一丝泛着泪光的笑意所替代。
张了张嘴,半晌,几声轻微的声音才从她的嘴里缓缓溢出:“谢谢你们!”
按照身形与大概的轮廓,她也依稀能辨得出来人:东方泽,大北国的世子,还有救她出宫的金小公主,平安郡主,红怜和香卉。
重活一世,带给她的惊喜总是一波又一波,多得她有些受宠若惊,难以招架了。
果然,这人啊,来到这人世间就该待人友善些,生而为人,务必善良,说的就是这个了吧。
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起码在她遭遇了种种不幸之后,老天还愿意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她定会倍加珍惜,且,用真心回报所有真心待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