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雪彤引着一个人进了偏殿。
“太后,仙师到了。”
雪彤将人引进偏殿,转身便退了出去。
殿中那人一身黑衣,兜帽遮去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五官长相。
太后起身,亲自给那人斟了一杯茶:“深夜打扰,真是叨扰仙师了。”
“本座听闻太后与王爷起了争执?”
太后长叹一口气:“这孩子性子执拗,如今翅膀硬了,竟也不听话了。”
“可有本座能帮上的忙?”
太后优雅地坐到一侧:“确有事情要求助于仙师。”
那人执起手边茶碗轻啜:“本座与太后相交多年,太后有话直说便好。”
太后略想了想:“煜儿身上的毒,还要劳烦仙师。”
——
半个时辰之后,雪彤将人从侧门送了出去。
待雪彤重新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太后当真要如此吗?”
太后抬手揉着额角:“煜儿今日的神情,让哀家想到了一个人。”
雪彤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太后多虑了,王爷虽说对陆姑娘用情至深,可王爷还是分得清主次轻重的,太后不必担忧。”
“分得清主次轻重?他若是真能分得清,便不会轻易就舍了手上那五成兵权。”
温煜楼为了和南苑小郡主解除婚约,交还温祁一半兵权,这件事情虽然做的隐秘,却不是完全不为人知。
“煜儿如今还年轻,虽说迷恋那个丫头,但还算有救,哀家不能让昔日的事情在煜儿身上重蹈覆辙,所以陆家那个丫头,哀家万不能留。”
雪彤眸色微颤:“可太后也不必引出王爷身上的蛊毒啊,王爷身上毒性已经引发了,若太后又让仙师加重毒性,那王爷他……”
“哀家心里自是有数,毒发到一定时候,只要他乖乖娶了文箫,又除掉陆家的丫头,那他便仍旧安枕无忧。”
太后说着,神色微微一沉:“那丫头精通用毒,身边又有高手随侍,不好轻易下手,如果要动手,想必也只能用仙师的办法。”
“可陆姑娘是踩雾山的弟子,仙师的药对她能有效吗?”
“踩雾山又如何?那陆天骁,仙师不是做的很好吗?”
雪彤给太后揉肩的手微微一顿:“既是如此,想必王爷也不会长久痴恋于陆姑娘,年轻人,总是多变的,太后何不再等等,何必现在就让王爷受此痛苦呢?”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这孩子,如今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若不给他一些教训,他还真当哀家舍不得对他动手。”
——
“噗~”
一口鲜血喷出,温煜楼脸色几近惨白。
谢文渊给他运功暂时压制毒性,可收效甚微。
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皆是满脸大汗。
“王爷如今毒发愈发频繁,当真是等不得了。”
温煜楼调息片刻:“只要不取梧儿身上的清心铃,该如何做都随便你。”
谢文渊皱着眉:“如今怕是清心铃也救不了王爷,这毒性来势汹汹,现在只靠压制是压制不住的。”
“那要如何?”
“药浴。”
这是陆倾梧之前和谢文渊一起想出的办法,谢文渊又在药方上做了修改,压制不管用,那就只能用相克的药物。
温煜楼抬手,拇指指腹抹去唇角血迹:“那便开始吧,本王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好,现在还不能死。”
“那我明日便回一趟踩雾山,正好师父已经出关,有些事情还要与我师父商讨。”
温煜楼看向谢文渊。
谢文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对倾儿要保密,不能让她知道。”
温煜楼点着头,心口处又是一阵抽痛。
他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藏蓝色的香包,将那香包紧紧攥在手心里,似是如此,便能缓解心口处钻心的疼。
——
“嘶~”
陆倾梧手里捏着针,指腹上冒出一个血珠。
“这么晚了,小姐仔细伤了眼睛,早些睡吧。”
丝弦在一旁看着陆倾梧,她这一晚上心神不宁,想找些事情来做,可荷包缝了没几针,手却被扎了好几次。
陆倾梧心里慌得不行,突然站起身:“萧云,随我出去一趟。”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陆倾梧回身安慰丝弦:“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很久。”
——
谢文渊最近一直在自家的将军府,将军府里有他的药房,这几日他一直都呆在药房里。
“三公子,陆姑娘来了。”
谢文渊一愣,赶紧转身开门把陆倾梧让进药房。
“倾儿怎么来了?”
陆倾梧神情慌乱地看着谢文渊:“师兄,王爷怎么了?”
在听到陆倾梧来找他时,谢文渊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王爷?王爷无事啊。”
“师兄还要懵我?”
谢文渊抬手理了理陆倾梧鬓边凌乱的碎发:“倾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陆倾梧摇头:“我在太后的寝殿里见到了他,师兄,我也是医者,王爷的脸色和他身上的药草味道,我怎会不知?”
谢文渊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师兄,你别瞒我也别骗我,王爷他到底怎么了?”
谢文渊轻叹一声:“陆家搬回国公府那日,王爷本是接到了你大哥的消息前来参加乔迁,王爷日夜兼程赶回来,却在大门口见到了你和逸辰。”
“果然是我大哥。”
“王爷急火攻心,回王府之后便吐血病倒了。”
陆倾梧猛地一惊:“吐血?”
谢文渊这话编的实在没什么水准,温煜楼是什么人?
那是堂堂的战神王爷,武功高深莫测,怎会如此虚弱?
“师兄莫要打量着骗我,王爷身子强健,怎会因为……”
“倾儿若是这般想,那便当真是小看了王爷对你的感情,你突然与王爷决裂,你让王爷怎么受得了?换角度想想,若是你,你会如何?”
陆倾梧垂着眸子,长睫挡住了眼中的水汽。
“王爷他从未怪过你,纵然是我说你几句什么,他都与我翻脸,直到在国公府门前见到你与逸辰,他急火攻心,一病数日,却仍旧未曾怪过你半句。
“倾儿,你当真好狠的心。”
陆倾梧眼泪滚了下来:“师兄,我……”
谢文渊见她不再纠结于温煜楼的伤势,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缓了缓语气:“倾儿,好好照顾自己,至于王爷,他身边有我,你不必担忧。”
虽说谢文渊一心向着温煜楼,可陆倾梧也是他师妹,他不能不心疼。
陆倾梧抬眼看向谢文渊。
对于谢文渊的话,陆倾梧半个字都不信。
可眼下谢文渊如此,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她知道,既是如此,那便是她刨根问底那也是问不出来的。
她思索了片刻:“他……还好吗?”
谢文渊想告诉她他不好,纵是谢文渊一身医术,现在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可温煜楼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违了他的心思。
谢文渊朝着陆倾梧点头:“基本已经恢复了,别担心。”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如果有,我会去找你的。”
“主子,我们该走了。”
萧云在外面出声提醒,现在已经很晚了,虽说陆清远现在不太管束陆倾梧的行踪,但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从将军府出来,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好的。
陆倾梧其实还想问问关于温煜楼的事情,可是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或许,应该不需要她了。
白日里在太后寝宫听到的对话又回响在耳侧,心头一颤,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和妒意。
妒意?
对,陆倾梧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