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碧螺准备好马车,就带着张桂兰一同前往县衙。
马车里。
张桂兰神情复杂,单手掀开马车帘子,眼神幽幽的望着外面热闹的街市之景。
不一会儿眼神定格在一家三口上面,那是一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
虽然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明显旧了,有些地方还打了几个补丁,可她脸色红润,满脸欢喜。
“爹爹,娘亲,我要吃糖葫芦,要两串。”
那软糯的声音可爱极了。
抱着她的正是她的爹爹,那中年男子非常温和,“小雪,糖葫芦吃多了,牙齿会疼,不是爹爹不愿意给你买,这一次就买一串吧。”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苛责之情,有的也只是疼惜。
旁边的妇人也开了口,“是啊,你爹爹说的对。”她说完,夫妇两个眼神在空中交汇,那普通的温暖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到。
这瞬间,张桂兰泪流满面,是她这些年糊涂了,为什么不想着早点离开,也怨恨年轻时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周大脑袋一时的甜言蜜语……
刚才那个场景,沈碧螺也看到了,望了望一脸苦楚的张桂兰,想必她的心苦涩至极了吧。
坐在张桂兰旁边,沈碧螺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桂兰姐不要伤心,以后若是你再嫁,这样的幸福你也值得拥有。”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些许沙哑,张桂兰从里面听出心疼。
这根本不是装模作样能够发出来的,感觉就像跋涉在寒冬腊月的山谷里,终于感受到灯火的温暖。
张桂兰闭上了眼睛,任由剩下的泪水流尽,眼泪干了,也就没什么泪水可以流了,剩下的只是坚毅。
她用力点了点头,“沈姑娘,你说的对,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懦弱了,为了息事宁人一味而选择退让,闲话是别人说的,好日子是自己努力过的,我已经不怕那些有的没了的,就算余生孤独,我也要和那个恶人和离,至少是为了周琉璃。”
沈碧螺在她旁边,感受到身旁人微微颤抖,可以猜的出来,是周琉璃被卖青楼这件事情刺激到她了,否则她可能这一辈子都隐忍着周大脑袋带给她不公平的一切。
这大概是对周琉璃纯正的母爱吧,让懦弱的普通妇人刚强起来,要知道在这里虽然和离,在法律上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作为女人不免要受许多人,甚至是娘家人的诟病,在这种情况下,张桂兰能站出来,已经是莫大的勇气。
“桂兰姐,你说得对,好日子是自己努力才能过上的,若是轻易的被别人的闲言碎语所击垮,剩下的只是痛苦。”
见桂兰姐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沈碧螺拿出手帕,轻柔的给她一点点擦干,该说的已经说了,许多事情,桂兰姐她自己都懂,现在她需要的是安静。
这些沈碧螺心里都懂,但这个事情,总体上她是欢喜的,她很欣喜能够看到桂兰姐心态上的改变,指望周大脑袋那滩烂泥能够给她们好的生活,那比登天还要难,因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那种丑恶男人,只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活,眼里没有丝毫情义……
罢了,不想那些了,走了这么远,应该很快可以到县衙,到时上呈休书,就会有专人从周家族谱上剔除张桂兰的名字,桂兰姐和周琉璃的好生活由此拉开序幕了吧,但沈碧螺不知道,有些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县衙门前,门口还有两个守门的官吏。
第一次来到这里,张桂兰有些紧张,手心里沁出了薄汗,看出她露出怯意,沈碧螺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
“桂兰姐,想必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不用害怕,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走,我陪你进去。”
偌大的县衙,不止她们两个人还有许多其他百姓,有各种杂事的,比如缴税的,讨要地契的,也有打算离婚的,可谓是各种芝麻小事都有。
到了办事处,说明想要和离,因为周大脑袋没在,所以还有许多其他繁杂的程序,要办很多需要文书,张桂兰一点也不会,只能由沈碧螺听她口述再写在纸上。
写了几张,桂兰姐不好意思的问道,“沈姑娘是不是很累啊?要不……”
沈碧螺连忙摇了摇头,“这只是小事,累不着我。”
看着低头娴静的沈碧螺,张桂兰的眼里满是感激,她不知道不远处,一个刚办事的中年男子,晦暗不明的望了这里一眼,飞快的离开。
他到了张家,将刚才所见之景全告诉了张桂兰的哥哥张石头。
听完,张石头拍案而起,愤怒不已,“你说什么?她好好的怎么会去那里,还想要和离,那个女人就是丢我们张家的脸面,哼,我现在就要去。”匆忙收拾,他立刻出门往县衙而去。
此时沈碧螺还在写最后几面文书,这种事情虽然很烦躁,若是放在平时,她必定没有耐心,但这是帮桂兰姐,可以让她脱离生活苦海,所以沈碧螺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耐心极了,越是写到后面,她越欢喜,填完这些文书,很快就可以帮到桂兰姐达成目的,周琉璃还在客栈,满心欢喜的等着,她们两个一定不会让周琉璃失望的。
她的心急,手也跟着急起来,娟秀的字迹,终于在笔锋处稍显凌乱,这没有破坏字迹的美感,反而增加了三分英气……
写着写着,忽然听到一声爆雷的声音,“张桂兰,此番你不觉得丢人吗?”
这声音饱含着愤怒,埋怨,在沈碧螺听来,无异于上门讨债的冤家。
到底是何人?
她循声望去,来者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面色阴沉,粗犷的声音里又带着三分尖锐,穿着洗得泛白的青色长衫。
这明显是秀才打扮,可他皮肤并不白皙。
沈碧螺心里猜测,这大概是一个一直郁郁不得志,考不上秀才的人吧,不过他应该放弃了读书,因为他身上全无书卷气质,而是专横,野蛮……
“桂兰姐她是谁?”
从门口到这里有一段距离,沈碧螺没有急着迎上前去,问了问旁边的张桂兰。
此时她脸色瞬间苍白,张桂兰说道,“他是我哥哥张石头,年轻时也求过学,想要考秀才,可一直都没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