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兹走进办公室。
他身材魁梧,常年保持锻炼,作训服下肌肉明显,一打见面,气势上就压人一头。眉一抬,他锐利的视线扫向樊以栖。
来势汹汹。
樊以栖:“可以。”
赫兹一怔,怕听错了。
她就妥协了?
来时,赫兹早听樊以栖的能言善辩,做足了准备。眼下这结果,显然是他没想到的。
卢总教也没料到,狐疑:“樊以栖,你不要甄滢了?”
“甄滢是赫兹老师的学生,既然他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樊以栖看似在表态,实则没正面回应卢总教的问题。
“……”
“……”
卢总教和赫兹都沉默了。
他们都没料到樊以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地被反弹回来。
樊以栖:“赫兹老师来找卢总教,还有别的事吗?”
赫兹安静两秒:“没了。”
他满肚子话,白准备了。
“那就麻烦你走这一趟了。”樊以栖又说,“我还有点事想跟卢总教汇报。”
赫兹看了看樊以栖,又看了看卢总教。
他转身走了。
——白来一趟。
——莫名的,不爽。
卢总教表情沉着,心里在打鼓:樊以栖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不信樊以栖会就此妥协。
结合樊以栖对朗峰釜底抽薪的事,卢总教隐隐觉得,樊以栖还有后招。
卢总教沉声:“你有事汇报?”
樊以栖嗯了声:“我知道34291是谁。”
“谁?”
卢总教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他兴奋地问:“是吴沁吗?”
樊以栖轻轻摇头。
卢总教眸中光芒黯淡下去,紧张道:“那,是我们的老师吗?”
“是。”
是就好!
卢总教松了口气,再次询问:“没有作弊?”
“没有。”
将心脏压回去,卢总教彻底放心,迫不及待:“别打哑谜了,到底是谁?”
窗外阳光正好,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樊以栖站在窗边,直视着卢总教的目光:“我。”
卢总教:???
室内安静良久。
卢总教脸色一沉,厉声道:“没找到就没找到,你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樊以栖平静问:“34291为什么不能是我?”
“当然是——”
卢总教欲要出口伤人。
他能想到无数理由:
樊以栖性格顽劣,不堪重用。
樊以栖缺乏经验,无人背书。
樊以栖……
所有教官里,卢总教挨个怀疑时,直接跳过了樊以栖。
他对樊以栖心存偏见。
可是,他没见过樊以栖玩过机甲,更没见过樊以栖的对战成绩……一个能让吊车尾半月内逆袭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她?
这个想法萌生后,卢总教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卢总教思考须臾:“看一下你的账号。”
樊以栖打开光脑虚拟光屏,当着卢总教的面,登陆34291账号,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向卢总教进行自证。
卢总教有点晕。
他扶着桌子顿了顿,吁出口气,在椅子上缓缓落座。
他眼神怪异地打量着樊以栖。
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樊以栖将“34291”的事瞒了这么久,却在这个关节点自爆,卢总教脑袋再不灵光,也能猜到樊以栖的意图。
卢总教:“你还是想让甄滢转班。”
樊以栖:“是。”
卢总教:“让甄滢转班有两种途径,一是经过赫兹同意,走复杂流程;二是废除条例,你要走甄滢。你知道赫兹不会同意,压根没想过第一条途径,所以你才准备了废除报告。”
樊以栖:“对。”
卢总教额头渗出细细的汗。
何等缜密的心思。
他们当初怎么想的,竟然从未重视过她。
半晌,卢总教严肃道:“废除条例不是儿戏,单凭你是34291的筹码,不足以开这个先例。”
樊以栖眯了下眼:“加上明天的友谊擂台赛第一呢?”
卢总教眉头松动。
按照惯例,混合特训一个月后,贝斯塔军校和第三军校会选一个周日互相交流,白天举行机甲擂台赛,晚上组织一场晚会。
机甲擂台赛不是模拟的。
全体学生和26以下的老师可参与,机甲型号统一,采取单人守擂台的形式,守到最后的即为胜利。
得胜者,在晚会上自是风光,败者则是无地自容。
贝斯塔连败八年。
八年来,贝斯塔就没抬起过头,每年晚会上,都恨不能钻地洞溜走。对贝斯塔来说,每年这时候都是一场噩梦。
时间一长,学校对他们要求越来越低。
这两年就一个要求——
【不要输得太难看。】
樊以栖提出的条件,对卢总教来说,无疑是大诱惑。
“你确定能拿第一?”卢总教心动了,却保留质疑,“虽然你是模拟对抗赛第一,但线下的实战跟模拟还是有所差距的。你知道第三军校的艾许莉吗,她排行第二,你还没跟她比过吧?去年她是模拟第一,擂台赛时一个人,从早守到晚,一战封神。”
提起艾许莉,樊以栖就更有信心了:“我确定。”
卢总教怕她掉以轻心:“她也是帝盟军校指挥学院毕业的……跟你是同一届,优秀毕业生,成绩排名能进前十。如果不是因为她……她是不可能去第三军校的。樊以栖,你们学校的学生有多强,你心里应该有数。”
樊以栖笑了:“我知道。”
“……”
卢总教满脸怀疑,没瞧出她心里有数的样子。
“你放心,如果我擂台赛赢不了,你就当没见过废除报告。”樊以栖说。
卢总教仔细想了想。
这样算起来,他好像不亏。
甄滢的胜利,让卢总教意识到,“禁止转班”的条例确实鸡肋,但这不是他想废除就能废除的,还得经过校方批准。
卢总教懒得跟校方周旋。
若是樊以栖能拿下擂台赛第一,他就完全有底气跟校方谈判了。
樊以栖问:“这算交易?”
卢总教:“算。”
“好。”樊以栖手一挥,虚拟光屏变幻,跳出一份协议书,“口说无凭,签个名吧。”
卢总教:……他的诚信不如一个签名。
夜幕笼罩大地,天空暗得深沉,不见一丝星辰。
梁时之站在窗前。
暗夜中,他幽深眼眸折射着细碎的光,眉眼清冷,立体深刻的脸庞在夜里朦胧了轮廓,驱散了锋利疏冷感。
他静静注视着窗外夜色。
手腕处的光脑震动了下。
他戴上耳麦。
“头儿,我刚在聂上将办公室,没能接到通讯。”那边的男人解释,“你找我有事?”
梁时之停了半秒:“帮我查一个人。”
“您说。”
“樊以栖,两年前于帝盟大学毕业,被中央军区特招,一年后离开了。你查一下她的履历,在中央军区的经历。”
“好。”男人满口答应,“我马上去中央军区招兵,打听起来很方便。不过——”
梁时之:“嗯?”
“这名字好耳熟,我好像听谁提过。”男人思索半晌,放弃了,“想不起来。对了,您要招她进破狼军吗?”
梁时之眸光微闪,没回应:“你那边怎么样?”
“最近一直在忙招兵,正逢这两个月毕业季,聂上将的意思是想去各军校看看好苗子,带回来好好培养就行。我这次去了中央军区后,也会开始跑军校。”
“嗯。”
“头儿,你呢,什么时候能忙完?”男人问。
“再等等。”
“好。”
男人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两人聊了一会儿,男人跟梁时之讲了破狼军近况,知道梁时之不爱听他废话,没说太久,就识趣地挂了通讯。
晚风猎猎。
梁时之站了片刻,眸色微凉,抬手要关窗。
蓦地,余光有一抹影子掠过,几根红链在空中舞动,等梁时之意识到什么时,一个人已然攀上他的窗户。
他低下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樊以栖冲他友善一笑。
梁时之:?
她爬窗有瘾吗?
“梁助教。”
樊以栖只手攀着窗户,空出一只手,朝梁时之舞了下手指。
梁时之视线轻抬,当没看到似的,面无表情地关窗。
“哎。”
樊以栖伸手一挡,起身一跃,跳到窗沿。
她勾了勾手指,一根红链牵引着一个保温桶,在她身边停下,一晃一晃的。
“拒绝我,也不该拒绝美食吧?”樊以栖笑眯眯的。
梁时之问:“我能拒绝吗?”
樊以栖说:“不能。”
她跳进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
梁时之见怪不怪了。
他提醒:“我的门不是摆设,以后不要走窗户。”
“恐怕不行。”樊以栖将保温桶放桌面,“被沈思明看到我进你房间,我怎么解释?”
梁时之凉飕飕道:“稀罕。”
樊以栖回过头:“嗯?”
梁时之道:“你还在乎这个。”
听出他的讽刺,樊以栖耸了耸肩,一笑而过。
“明天晚会上千人,你要检查校牌的话,肯定需要帮手。”樊以栖站在梁时之跟前,毛遂自荐,“你看我怎么样?”
梁时之回:“不怎样。”
樊以栖点点头:“那就换一下。我明天想检查师生校牌佩戴情况,需要一个帮手。依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梁时之:“……”
“干不干?”樊以栖挑挑眉,笑盈盈的。
“……干。”
他本来就,没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