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多面手

墨弥朔的莫名举动让安檀深感不安,她苦思半晌无果,只好暂且挑灯回景溪宫。

甫进殿门,便蓦地撞见一双急切双眸,安檀诧然一惊,才发现风中伫立的身影竟是碧玉。

“安公公,你终于回来了。”见她归来,碧玉惊喜上前,面上忧色大减,“皇后娘娘可有为难你?”

安檀心中一暖,她是在担忧自已?

“我没事,你且放心。”安檀轻握一下碧玉指尖,聊做安慰。

碧玉俏脸微红,低了声音:“安公公,快些进去吧,贵妃娘娘已经等你多时了。”

安檀颔首别过碧玉,快速步进殿里,侧卧美人榻的容贵妃见她完好归来,纨扇半遮,露出半面笑妆:“本宫听说你在皇后问罪之时还竭力维护本宫,倒是个衷心的奴才。”

“奴才为主子说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那件事并非娘娘所为。”安檀适时上表真心。

容贵妃懒洋洋的挥着扇子,笑眼中冷芒微绽:“宫中行事不易,本宫派人奉上贺礼,却不想反被人利用,倒打一耙,一片好心倒成了驴肝肺。”

若是今日被皇后抓住机会,借此大做文章,就算她将一切罪责全推到这个小太监身上,她本人也会染上一身荤腥。

好在这个奴才机灵,急中生智,化险为夷。

“你做的不错,本宫有赏。”容贵妃摆摆手,唤上秋娥。

安檀急忙俯身跪谢,趁热打铁的献上一箩筐甜言蜜语。

秋娥用托盘端着银子,缓步朝她走近,笑容浅淡,眼神怨毒。

安檀躬身双手去接,精致的银盘到她手边时,蓦地一顿,而后故意向一侧歪去。

“秋娥姐姐可是身体欠佳,怎的连东西都拿不稳了。”安檀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接过即将跌落的银盘,在秋娥未及反应之前,佯装关切地道了一句。

容贵妃见状,不悦地蹙眉:“笨手笨脚的,做事越发不用心了。”

秋娥急要辩解,却忽的听到外面有太监传报:“陛下驾到!”

“下去吧!”容贵妃不耐烦地挥退了秋娥,招呼安檀上前。

安檀手脚麻利地将容贵妃从美人靠上扶下,刚为其整顿好衣襟妆容,一身明黄装束的皇帝便在不断响起的请安声中,踏入殿内。

“陛下。”容贵妃一改先前的慵懒美人样,面带惊喜地俯身行礼,却被皇帝伸手扶住。

“你已有了身孕,以后便免了这些虚礼。”青年皇帝亲扶贵妃入座,动作小心谨慎。

侍立一旁的安檀看的啧啧惊奇,眼前这个温柔亲切的皇帝与她上次所见判若两人,容贵妃究竟有何手段,竟能将不苟言笑的高傲皇帝化为绕指柔?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陛下应该多去陪陪皇后才是,怎么这么晚还来臣妾这里?”容贵妃柔弱无骨般半靠在皇帝怀中,灯影之下,眼波流转。

“众人畏朕,在夜宴之上拘谨无比,朕也待得无趣,不如归来看看爱妃。”皇帝眉头微皱,有郁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即是如此,不如就在臣妾这里用些便饭吧。”容贵妃柔声建议。

安檀早已提前备好了几样精致酒菜,不消吩咐,便命人送上,一一摆好。

容贵妃瞥她一眼,满意的勾唇微笑,随后又吩咐她准备暖手小炉。

安檀不解其意,此时虽已入秋,但还未到露重霜寒之时,尚且用不到暖手之物。

她不敢多问,只是依言取来奉上,而后便俯身垂首退到一边,偷眼观望容贵妃与皇帝亲蜜用膳。

许是受先前摄政王所提之事所困,皇帝眉眼间不时有郁结之色闪过。

容贵妃心思玲珑,极善察言观色,早已察觉,一直从旁温声软语地劝慰:“当今天下,国泰民安,河宴海清,人人称颂陛下圣明,纵使有些宵小之辈妄图生事,也定然翻不出什么大浪。”

“陛下有何必为这些小鱼小虾忧虑,平白伤了身体。”

她寥寥三言两语,却犹如说到皇帝心坎之上,皇帝眉头稍舒,就着容贵妃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安檀垂下头,心中感叹,难怪这位贵妃荣宠不断,且在最后斗败皇后,入主中馈,光是这番口才都让众人拍马难及。

她心中感喟尚未结束,容贵妃忽然放下酒杯,亲昵地将半醉的皇帝揽入怀中,伸出双手探向皇帝额角,轻轻揉按。

初秋长夜,霜露无声,容贵妃那双刚被暖手炉焐热的手,在皇帝眉眼间交织成网,将这个冷硬自大的皇帝陛下彻底网入其中。

至此,安檀也终于明白,那个小小手炉起到了如何大的作用。

温柔小意,周到体贴,能言善道,这样的妃子别说皇帝,就连安檀都深觉无法抗拒。

“爱妃,许久未曾听你弹琴了,为朕弹奏一曲吧。”寂静中,皇帝忽然道。

容贵妃纤细的手指轻柔的在皇帝额头游走:“臣妾许久未曾弹琴,只怕已经生疏了。”

皇帝优哉游哉地靠在容贵妃怀中,蓦然睁开了眼睛,冷锐深沉的目光从指缝间射向安檀。

像是被利剑刺中,安檀迅速垂下眼睛,冷汗湿了后背。

“那就让他来弹奏吧,朕听说他今日在皇后夜宴上表现不错。”皇帝声音平静,听不出褒贬。

安檀心中惊疑,皇帝在温柔乡中躺得好好的,怎么毫无征兆地将矛头指向了她?

容贵妃也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打算,只是施施然望着她。

安檀躬身领命,自行备好了古琴。架案,调音,拨弦,弦动的瞬间,清泠泠一片琴音,似是从天上来。

皇帝紧闭的眼睛倏地再度睁开,盯着安檀,就连容贵妃都似是被这个小太监的多才多艺惊住,神色讶异。

安檀略过众人的打量,心随意动,韵逐音起,一曲安神静气的曲子流水般铺满景溪宫,就连夜色都静寂了几分。

一曲毕,安檀按弦起身,俯身跪地:“娘娘知晓陛下近来忧思劳累,很是担心,便命奴才学了这曲宁神安心的曲子,想要借机献给陛下。”

“没想到陛下与娘娘心有灵犀,竟然提前召了奴才弹奏,奴才技艺尚未纯熟,污损圣听,还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