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然命人送了牛奶给成甯漱口,又给他送上清新口气的雪花薄荷糖,说:“相公,出气不出气的无所谓,能不能早点回来陪我呀?”
成甯说:“难道你还怕黑?”
叶斐然撅着小嘴说:“我不是怕黑。我想相公多陪陪我。”
笑弯了眼睛,成甯抱了抱叶斐然:“好吧,我答应二丫,早点回来。”
旁边被喂了一口狗粮的叶天宇,缓缓转过了头:“汪汪汪……呜……”
来到了景熙帝行宫,灯火通明,就连门廊上,都每隔五步挤出点了一盏“气死风”,照得亮如白昼的。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夏刚一声通传:“成子爵到——”
成甯才走进屋子,景熙帝爽朗笑声远远传来,“成甯啊,免礼了。快来看看朕新得的一样好东西!”
成甯走近了看,景熙帝跟前摆着的是一幅十字绣的大横幅,上面是围猎图,落款是李如意。
景熙帝美滋滋地说:“你看,这是如意银楼那位才女特意送来给朕的惊喜。真是惟妙惟俏,好精妙的绣法!”
说实话,成甯是很看不上这种十字绣的。
他丈母娘是谁呀,苏氏!
苏氏的盘金绣独步天下,她离开琼州之前,从云霓裳选了数十个绣女出来,统一口传身授。在她悉心教导下,使这一濒临失传的绝艺重新焕发了生机,如今云霓裳的盘金绣源源不断地生产,广受欢迎,已达到千金一尺。
珠玉在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成甯对刺绣的审美奇高,也就不奇怪了。
但景熙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成甯沉着一笑:“果然很生动。看着那马儿、人儿就跟能从画布上走下来似的。”
“刚才柳公子诗兴大发,赋诗一首。朕看着也不错。”景熙帝乐呵呵地说道,“刚命眷抄出来,到时候跟这画儿放一处。到时候各部的首领来参加围猎,也好给他们添个彩头。”
成甯微笑着说:“陛下圣明。”
雷玮站在景熙帝身后,听见他的话,朝成甯看了一眼。成甯假装没看见。
景熙帝说:“成甯,要不然你也赋诗,或者吟个楹联什么的,来应和一下柳凌炀?”
看了一眼柳凌炀那诗,成甯说:“臣是一武夫,于诗词歌赋一项上着实勉强。就不献丑了。”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柳凌炀可就来劲了,唇红齿白的脸上,堆了笑容,和声道:“无妨。这儿都不是外人,我也很想看看成大人的墨宝。”
景熙帝说:“对呀。这儿不都自己人嘛,来一首诗。说起来,爱卿你除了上奏折就是上奏折,写的还尽是大白话,朕真没有见识过你文采呢。”
成甯微笑道:“臣这一块是真不行,不献丑,不污了皇上的眼。”
他装得像,景熙帝信以为真,就罢了:“那就算了。来,我们再看看下一幅图……”
柳凌炀却不这么想,他生来掐尖要强,无奈限于父亲和姐姐的地位,无法出仕,只能背着一些“京城第一才子”“第一美男子”之类的虚衔。好容易有机会跟真正的朝廷重臣比试,对方还是叶斐然丈夫,他说:“都说成大人威名在外,没想到是个混不吝,油盐不进。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成甯挑眉,说:“柳公子,激将法对我无用。”
柳凌炀说:“并非激将,就事论事罢了。”
满脸嘲讽,形于言色,这厮是连装都懒得装。
成甯说:“诗词歌赋是柳公子强项,在下甘拜下风的。柳公子爱就事论事,就论好了。反正在下不写。”
柳凌炀心头一股邪火起来:“成甯,你到底多大的脸?”
“和脸面无关。”成甯双手抱臂,冷冷的道,“歌颂太平,有柳公子就够。成甯既不擅长,也不乐意,难道还能强迫?”
没想到他们俩能当着皇帝的面吵起来,景熙帝脸色有点儿晴转阴。雷玮想要做和事佬,出声道:“柳公子擅文,成大人擅武,各有长处,也不必争了吧。”
“太子殿下。您素来和成大人交好,也不必偏帮他。”柳凌炀阴阳怪气地说,“再帮下去,他就越发目无下尘了!”
雷玮梗住,怒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成甯说:“行吧。既然柳公子执意要比……成某就露个丑。”
柳凌炀得意道:“等你这句很久了!早就应该这样嘛,推来推去,倒好像我为难你似的。”
“……”成甯颇为无语,印象中,柳凌炀为人虽说不上稳重,但谦谦风度是有的。这一两年间,却眼看着轻浮跋扈起来……莫非,真的是近墨者黑?
景熙帝也很感兴趣,想要看成甯露一手,当即命令夏刚:“快快,准备文房四宝,看看成甯如何写诗!”
夏刚准备好文房四宝,成甯略一沉吟,笔走龙蛇,写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众人:“……”
成甯把笔一掷,道:“写完了。”
傻大黑粗的字体,还有五岁黄口小儿都能念出来的诗句……感觉受到冒犯,柳凌炀嘴角直抽抽,怒极:“成大人,你这是耍人呢?这东西是你作的诗嘛?”
成甯耸肩:“我说了我不懂作诗,好歹记得有一首,大着胆子献丑了。柳公子,要不是你一直咄咄逼人,我还懒得显摆。”
柳凌炀怒道:“你!”
“够了!”景熙帝威严地说,“闹够了!”
柳凌炀看着成甯冷笑:“皇上生气了!你还不知道错!”
不料,景熙帝黑脸对着的是柳凌炀:“柳凌炀。成爱卿已步步让着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得饶人处且饶人!”
柳凌炀一愣,辩解道:“皇上,臣也是维护皇上的面子。您不觉得,三催四请都不从,成大人太不给面子皇上了吗?”
成甯淡声道:“皇上,非臣挟功自重,但柳公子这么说,臣有话要分道了。赈灾救民,攻打若氏,平定叛乱……臣可需三催四请过?”
景熙帝说:“没错。今晚是大家私底下玩儿罢了,柳凌炀,你也太咄咄逼人了。休要用这种用不着的东西,伤了朝廷重臣的心。”
他脸色黑沉如水,非常不高兴,说:“朕乏了,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