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得够了,苏氏正色道:“就是崔小姐。今儿个,我们已经去官媒下了帖子了,就等崔夫人回复呢。说起来,我还觉得奇怪。早些年在琼州时,崔夫人主动提亲,我是看得出她根底下不太瞧得上我们这家人的。左右不过是女儿被天宇瞧见了,碍于礼节,只能屈就。”
“这次却不一样,她主动来探我口风,言语之间颇为殷勤,是满心赞同促成亲事的。这诗书簪缨家族骨子里清高得很,是什么让她变化了?”
叶斐然顺口接过话头:“是从成甯被授了子爵爵位开始变的吧。”
苏氏眉尖一蹙,眼底闪过黯淡。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叶斐然后悔了,想要说些什么找补,叶天宇说:“这样也好。”
嗯?
还以为这小子会不爽呢。
毕竟对方可以说很势利眼了。
满脸坦然地,笑容可掬,全是满足,叶天宇笑道:“趋炎附势,跟红顶白本就是人之常情。崔家落魄,想要抱一条大腿好好安置女儿,我完全可以设身处地体会到的。信昌侯夫人也好,崔夫人也好,她们势利眼是她们的事,将来和我过日子的是崔小姐。只要娶过来之后,情投意合好好过日子,那就是了。”
听见叶斐然拎得清,叶斐然高兴之余,替崔明萱感到幸运,笑道:“你可真的是长大了,懂得考虑问题了!”
叶天宇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成天跟在姐姐、姐夫身边,就算是牛皮灯笼,也该点着了。笨会传染,聪明也会传染的嘛!”
“喂!你捡我的话头!”小虞气呼呼地叫,一转念,又冷笑,“就算传染,也是我传染给你!这屋子里人,就数我最聪明!”
叶天宇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那就小聪明!“
小虞嗷一嗓子,扑过去就要跟叶天宇玩摔跤。
……
就这样,捅破了窗户纸,叶天宇和崔明萱的婚事顺理成章,一日千里地推进起来。
取得成甯同意之后,叶斐然私底下叫来叶天宇,另外还有要事商量。
“天宇,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谈。”
进了屋,叶天宇感到气氛不一般了,问:“姐,有什么事?”
叶斐然说:“天宇,你大婚之后,有什么打算?”
傻子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啥。
叶斐然只好把话挑明了说:“你是打算继续和我们一起住,还是分家另过?”
按照习俗,叶天宇作为男丁,成家之后应该另外添置房屋搬出去,单门独户过活了,并且他是儿子,还得承担起照顾老母亲的责任。只是他如今在军营里当差,时不时的要拔营外出执行任务,两三个月里头,只好有一两天日子在家的。如果现在就让崔明萱一个人撑起一头家,估计够呛。再想苏氏跟过去,俩柔弱性子的人凑一块,不被邻居欺负到直接吃得骨头渣子不剩,那就祖坟冒青烟了!
——然而,家里男丁婚后继续和姐姐同住一起,会被戳脊梁骨的!
成甯开明,叶斐然把这个为难处跟他一说,立马就说那就继续一起生活。反正现在家里有房子有银子,不愁吃不愁穿,正好合家团聚热热闹闹的。
问题是,叶斐然不知道叶天宇怎么想的,就把他叫来问清楚。果然,问题一出口,叶天宇就陷入了沉吟中:“这,按道理应该分家过……可我成天不在家,娘老了,明萱那么柔弱,我实在不放心。”
都说男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会迅速成熟起来,才十五虚岁的叶天宇,刚刚定亲,就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黑浓眉毛拧在一起,明亮的眼睛里全是苦恼,显见他是认真的。
叶斐然看在眼内,深受感动,说:“其实办法也有。就是保持原状,还在这儿一起住。”
“那怎么可以!”叶天宇猛地抬起头,激烈地反对,“那我岂不是成了依傍姐姐关照的废物点心?我不要!”
叶斐然一愣:“大丈夫能屈能伸,也没说让你一辈子靠着我和阿成生活。就现在过渡个几年,等日后你有出色了,再分府另过,也是可以的。这件事我已经和姐夫商量过了,他答应了。让娘自己出去过日子,我也不放心。”
一席话,说得叶天宇陷入沉思中。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溜溜达达的转了好几个圈,眉头始终没有释放。
半晌,叶天宇说:“姐,让我好好想想。等下次回家的时候,再作决定好吗?”
叶斐然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说:“行。你好好考虑。反正三媒六聘,繁文缛节多得很,这中间快一年时间呢。”
叶天宇说:“要不了一年。我会好好准备的,姐,我是男人,我要对家里负责。”
倒是把叶斐然说得一愣一愣的。
叶天宇走了之后,叶斐然还在发呆。就连屏风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转出来都不知道,成甯见她直着眼睛愣神的模样,忍不住“咕”的一笑。
笑声惊动了叶斐然,回过头,对成甯说:“相公,猪果真养大了,能出栏了。叶天宇那小子居然懂得说他要为他的家负责了!”
男人眼睛弯弯,胜过一池春水:“还远呢。他也就是个大男孩。”
“是吗?”叶斐然想了想,说,“对,要像相公那样的,才能叫男人。”
成甯挑眉,“哦?我是怎样的男人?你说说看?”
叶斐然说:“做事成熟有分寸,从不让人操心,家里家外的事儿都能扛。难怪他们都说,男孩子成长需要榜样,相公一直给他们做好榜样呢。”
彩虹屁不要钱地吹,吹得成甯心头大悦:“原来我在二丫心里是这么好的吗?”
叶斐然那是想到啥说啥,“是啊。”
那一瞬间,成甯觉得,自己为这个家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亲亲她的脸,男人脸上全是感动:“二丫,你真好。”
……
日子如水滑过,很快到了清明节上。
清明这天,因无法回琼州,苏氏率了儿女,在院子空旷的地方设了香案,拜祭祖宗及叶文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