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着女客人去了曲尺柜上,取出小匣子展示:“有新打造的,有老银的,还有嵌了多宝的。各位客人喜欢哪样?”
女客人乙说:“小娃娃才三天,不好戴太宽的噢。”
林夏信心十足地说:“诸位放心,本店的银镯子是用活口设计,可以随便调整大小。通京城独此一份,可以从三天戴到三岁。”
女客人甲欢喜道:“真的吗?还有这样的设计,早知道就早过来你们这儿了!”
女客人乙说:“大嫂,还不是你图人家对面名气大。实际上看人下菜碟,只做有钱人生意,对咱们这种中等人家啊,跑单还理直气壮!”
女客人甲涨红脸:“我又不是天王老子,我鬼知道!二嫂子,你知道又不提醒我,难道你存心看我笑话?”
女客人乙说:“我不是劝过你好几次了嘛。你自己当耳旁风!”
这几个客人是妯娌,看样子平时既能一起过,又少不了摩擦,女客人丙劝架:“大嫂、二嫂,快别吵吵了。天色晚了,赶紧选镯子吧!不然回去晚了婆婆又得唠叨了。”
这句话凑效,俩妯娌立马停止了吵吵。
女客人乙说:“我们三个一人一份,选差不多的才好。不然到时候婆婆会说咱们厚此薄彼的。”
她的妯娌纷纷点头称是。
叶斐然瞧得有趣,忍不住好笑,林夏朝她递了个赞赏的眼色,那意思她也懂了:这些都是你的设计噢!
她更高兴了。
哼着歌儿,走出吉祥银楼店门,叶斐然心情甚佳,却没留神李寡妇阴沉沉地站在如意银楼二楼的窗台旁边,瞅准了叶斐然走过,李寡妇扔了两根竹竿,“啪”的摔在她脚边,倒把叶斐然吓得原地跳起来。
“哎哟!”
叶斐然抬起头,李寡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我吃剩的东西,味道怎么样?”
叶斐然怔了一下,头突然剧痛。
她捂着头,不说话。李寡妇以为她怯了,冷笑一声,关上了窗户。
“头……我的头……好痛……”
叶斐然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有人扶着她,往路边走去,把她放在了路边的拴马桩上,她屁股底下坐稳了,心里也跟着一稳,感激地道谢:“谢谢这位好心人。”
那人却悄悄地离开了,一句话没说。
叶斐然缓了好一会儿,头痛的感觉才消失,眼前也恢复了视线。
“叶郡君!叶郡君!”有人抓着她肩膀摇晃,是林夏。
叶斐然看着林夏:“我刚才忽然一阵头痛,眼前发黑,摔倒了。”
林夏说:“我看到了,所以赶紧跑出来了。”
叶斐然说:“那你知道谁扶起了我吗?”
林夏摇头:“我没看清楚,穿着平民的衣服,应该只是个路过的好心过路人吧!”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只好记在心里了。”
“你怎么会忽然晕倒呢?”林夏担忧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叶斐然没放在心上,摆摆手,说:“没事。想来是我肚子太饿,所以导致晕厥。”
也就是常说的低血糖了。
林夏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帮你雇个车把你送回去吧。”
叶斐然答允了,林夏自去叫车什么的,把叶斐然扶到车子上,这才挥手作别。但,这样一离开之后,叶斐然却再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这个小小插曲,她没有往心里去。
这天,已经离万寿节很近了,叶斐然要送进宫的贺礼也全都准备好了。
而且,按照宫里的规矩,家里也得陈设贺寿的东西。苏氏见叶斐然忙忙碌碌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心疼了。对叶斐然说:“二丫,有什么娘可以帮忙的吗?”
叶斐然想了想,说:“没有,娘,让我来就好。”
苏氏走开去,叶斐然没有注意到娘亲眼底的失落。她转个身又投入到忙碌中。
等到所有单子眷清,她看着作为主礼的玉观音被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忽然一拍大腿:“糟糕了!”
春分捧着玉观音,问:“哪儿糟糕了?”
她脸色煞白的。
叶斐然说:“这礼物还差一份啊!”
“在这儿。”成甯来得正是时候,他带来的是一张——字画?
叶斐然傻眼:“相公,你带的啥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太后又不大认得字,你送一字画给她?”
他们家如今佛系得很,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不被景熙帝杀头。
就这,也不能得罪了太后呀!
成甯说:“你只管送去。”
叶斐然看着那字画,画的是一幅亲子行乐图,画工一般般,更过分的是,有些地方霉霉旧旧的,被虫子蛀了好些小孔。
这东西……
但,成甯不会坑她。
叶斐然看了一眼落款,“爱妻诞育麟儿夫萍献拙?”
她看着成甯:“谁是萍?”
成甯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叶斐然吓一大跳,差点儿把那副画掉地上:“这是皇上的画?”
成甯说:“不,是太上皇生前画的。”
他说:“皇上名叫雷鸣,太上皇名叫雷萍,父子两个的名字,取诗经《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于萍之意。”
叶斐然说:“你哪里搞到的?”
成甯说:“你就送去吧。”
叶斐然拿着那画,直哆嗦:“相公,这也太乱来了……”
“没事。”成甯说。
叶斐然转念一想,上面既是死去的太上皇早年手笔,对于寂寞深宫,和皇帝离心离德的太后来说,不无安慰。比什么金山银山,都要强得多。她转嗔为喜,说:“有道理。”
看了看那些发黄的虫眼,又撅起了小嘴:“又不早点给我,好让我重新装裱一下嘛。”
成甯微笑,“画太新的话,就不像旧的了。”
“画太新的话……”叶斐然想了想,恍然大悟,明白过来,“我知道了,还是相公聪明。”
她一向自负聪明,也只有在成甯面前,才甘拜下风。
把画卷收好,叶斐然和成甯一道回房中歇息。
琼州一年里有十个月是夏天,剩下两个月也仅仅秋凉罢了,两个人可以尽情放飞自我,在京城却不行,过了中秋,银杏叶变得满树金黄,柿子也熟透,然后不过三五七日的光景,突然之间就断崖式降温,嗖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