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马府风波(一)

第二天平安无事,叶斐然知道了外面情形,也不闹腾出去了,省得给主人家和成甯添乱。

东院的施工还在继续。

马夫人看了叶斐然的图纸,毅然决定把那些损毁的房子推倒重新建造了。至于为何一个知府会有那么多银子来建房子,有没有乘着修复城镇这道东风假公肥私,叶斐然装聋作哑当做看不到。

于是,成甯这边上密折直达天听,给自己请罪自把自为。那边改直接救济为修缮全城大兴土木分发粮饷。

城里百姓有事可做,有饭可吃,有工钱可领,一时之间,地龙翻身过后的营山城内一派复兴景象,红红火火的。

这日下午,叶斐然照常准备了茶点,吩咐惊蛰道:“惊蛰,把点心送去后花园的暖阁工地里,犒劳工人。”

她住的东院早就修缮一新了,既然开了例,也就保持下去。

惊蛰拿了食盒,另外叫了个马府的杂役小丫鬟来拿铜壶,一路长裙迤逦的,到了暖阁工地。

“哥哥们辛苦了,快来歇歇吧!”惊蛰人没到,声先至,语笑殷殷的。

马蕴乔说:“辛苦了妹子了。”

惊蛰说:“不辛苦呢——”

冷不防,头上飞来一只蜜蜂,嗡嗡嗡的,好像随时要蛰下来,惊蛰顿时花容失色:“啊呀!”

声音拔高,马蕴乔,随手把蜜蜂打死:“好了好了,莫怕!”

惊蛰拍着心口说:“谢谢马小哥!”

工头这时过来说:“马小哥,那边的石碑要怎么排?”

原来马知府喜好书法,收罗了十块前朝石碑,平时镶嵌在暖阁旁边。修缮的时候,这些石碑被撤下来了,如今要原样排回来,让这些粗人犯了难。

马蕴乔挠挠头发,为难道:“这是难道我了,我舞刀弄棒还行,让我看这些颜筋柳骨,是外行。要不咱们问问嫂嫂去?”

惊蛰却凑上去,瞧了瞧,一一指出那几块石碑的顺序:“应该是这块隶书的打头,然后这块落款是最后。其他的以此以天干之数来排。”

工头瞠目结舌,半晌,竖起大拇指:“哇,惊蛰姑娘不愧是跟在成夫人身边的人。成夫人是才女,惊蛰姑娘也是腹有诗书啊!”

马蕴乔说:“工头,你把标注的纸给我,我去问问嫂嫂对不对。”

工头依言把标注好的图样给了马蕴乔,马蕴乔一溜烟的去了。惊蛰在一旁等着,边享受着工人们的奉承话,嘴角始终挂着得瑟的笑容。

不一会儿马蕴乔回来了,脸上挂着五体投地的笑容:“惊蛰,你真厉害。嫂嫂说就是你说的那样排列的!”

他看着惊蛰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小迷弟一样了!

惊蛰若无其事地,保持微笑,笑容在阳光下俏生生的,好像没有在勾人,又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马蕴乔那目光的含义。

但——

既然成大人对自己无动于衷,那么,这个马小哥,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长起来,顿时生了根发了芽,如杂草疯长。

对于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这套,惊蛰从来不缺技巧,她在人牙子那里的时候,就是按照别人家的小妾礼,吹拉弹唱的教养长大的。要不是内务府把她丢到了成家,她本应该成为某位大人的宠妾。

骨子里的观念和习惯,有时怎么改,都没办法改掉——

大胆地用眼睛回应着马蕴乔的凝视,四目交投,惊蛰直勾勾的看着马蕴乔眼底,语音柔媚:“女子无才便是德。公子,你这样说,真的是折煞我了。”

马蕴乔心神一荡,还没说话。

惊蛰抬起手来,用自己的帕子擦拭他唇角:“公子这儿沾了一点脏东西呢。”

其实马蕴乔吃得很干净,唇角并没有脏东西。

但,又有什么要紧呢?

……

惊蛰很晚才从暖阁工地回来,叶斐然等得不耐烦了,她搁下笔,站在门槛上,等惊蛰回来。

终于等到她回,脸上红红的,嘴角含笑眼里带光。叶斐然心里隐约升起一种微妙的第六感,但又抓不住那感觉。想起自己的正经事,就对惊蛰说:“你怎么才回来。”

惊蛰还沉浸在甜蜜中,被叶斐然说话一惊,赶紧行礼,“奴婢知错。”

话语里没有多少歉意。

叶斐然记挂着要事,说:“你先别说这些闲话了。我这儿有个出门的差事给你办。相公捎了口信来,不回家吃晚饭。又指定要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和香煎小黄鱼。我都做好了,你给马上送去。长东哥赶着车,在角门等着你呢!”

可恶的月信,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她小腹绞痛,真的是半步路都走不动了!

惊蛰震惊,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天赐良机,竟会落在自己头上!!

她立马反应过来,一叠连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叶斐然亲手把食盒交给她,好生叮嘱:“一定要看着相公吃完,还有把养胃的汤也给喝了,才回来。不然他忙起做事就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惊蛰答应着,提了食盒,急急忙忙的绕到角门后,不多久就响起了马蹄声。

叶斐然交代完毕,小肚子一阵阵刺痛,“哎呦”一声,大字型仰面朝天,倒在床上:“老娘的腰!!要废了——”

……

惊蛰坐在马车上,双手抱着食盒,一切仿佛如在梦中!

就在她准备放弃成甯,另投马蕴乔怀抱的时候,竟然有了这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很有可能,可以趁着这顿饭,跟成甯做成另一顿饭……

成甯,天子近臣,太子亲信,人品才学相貌无一不是天下无双。

他和马蕴乔之间,傻子都知道如何取舍!

惊蛰抱着食盒,越抱越紧,越想越兴奋!

……

月上柳梢头,惊蛰还没回来。

暖阁前面,静水流深,工地黑漆漆一片,没有半个人影。一道瘦削黑影轻巧地落在工地前那几块书法石碑前,没有点亮子,走来走去。

不用问这个身影就是马蕴乔了。

随着那一勾弯月越爬越高,马蕴乔走来走去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焦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