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大风骤起,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黑暗中的魔鬼已经伸出了爪牙,平添几分阴森感。
一扇门房无声无息打开,一个蓝衣女子从里面出来,长发及腰双手放置腹部,冷清艳丽的气质,她淡淡开口:“为何不给那个公子灯笼?”
门口一位老人佝偻着身子背了一大筐灯笼,这些都是绿色的灯笼,就像幽幽鬼火般瘆人,老人混浊的眼睛犹如枯井,干瘦的躯体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一头白发麻花辫。
她本是挨着客栈房间卖灯笼的,脚下走过没有声响,唯独路过楚屹的房间时并未停留,径直离开。
将她拦住的蓝衣女子正是千延,她定定地看着老人,眼眸好看且平静,老人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这位公子是实力修为最弱的,拿了灯给他也无济于事,老朽想着就不用浪费了。”
千延嘴角轻扯,将一颗发光的珠子给她,老人混浊的眼睛微微睁大,忙将一盏绿灯笼给她作为交换。
她来到楚屹门外,刚准备抬手门就打开了,楚屹穿着一套白金色劲装,眉目干净温润,眼角的红痣醒目。
他嗓音清朗温和:“我刚刚就觉着门口有什么动静,千姑娘大半夜不睡觉站我门口做什么?手里怎还有一盏绿色灯笼?”
千延自顾进屋将灯笼放好,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整个客栈的人都紧张得睡不着呢,能睡着的只有恩人你了吧。”
“千姑娘什么意思?”
“恩人知道为什么这么个破客栈还有这么多人住吗?因为这是唯一活人可以住的地方,名为“阴阳地”,至于为什么要买这个灯笼,到了子时恩人就知道了。”
楚屹:“哦,那崔风会不会有危险?”
“他阳刚之气盛壮,不用管他。”
千延就这么眼巴巴看着楚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楚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下去,替她倒了茶水拿了花生糕给她吃。
“我曾经看过这么一句诗,魅行而夜中鸣,人行而宅中住,香钱铜板寄亲人,绿灯幽幽照家归。”
女子惊奇道:“这谁写的?”
“我姑姑,就是晚鄂公主,以前她征战沙场四海云游,见识颇多,曾经写过一本书,我看过,这段文字记得比较清楚。”
“恩人的姑姑是一介女流,曾经受万人膜拜敬仰,真是厉害!”
“嗯,我也这么认为。”
楚屹敷衍她,脑袋里琢磨着该怎么把她请回去休息,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是有伤风雅的。
正寻思的时候,他突然警惕起来:“有东西来了。”
千延笑意吟吟:“子时到了,待会儿恩人看到什么都不要紧张惊讶,我陪你下棋怎么样?”
楚屹处事不惊微微一笑:“我不喜欢下棋,不过我到是喜欢画画。”
千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渐渐有了悉悉率率的声音,屋顶上、门房外,同时灯笼里的幽幽绿火也越来越甚。
原本六伏天的晚上还算燥热,可这会儿阴冷的空气比冬日还要恐怖几分,有人穿墙而过或者穿门而行。
不过若仔细看这些大晚上出现的不速之客,普通人一定会被吓死过去。
透明的身躯红嘴白脸双目淌血,有的抱着自己血淋淋的头颅蹒跚前进、有的缺胳膊断腿爬着走、还有的箭插满整个脸庞身体、有的眼球掉出来还在东张西望,还有的叽叽喳喳说话。
阴风嗖嗖鬼魅横行,形色匆忙脚下却又跟不上速度。
这些恐怖的人或在楚屹和千延身边看他们两眼,随即又呜呜咽咽地飘然离去,也有人看了几眼楚屹的画,似乎是被吓到了,离开的速度更快些。
这样的场景一般人是把持不住内心的恐惧的,楚屹面无波澜甚至还能平静作画,内心强大到出乎千延的意料,她都怀疑自己的帮助有些多余了。
他们能承受得住这样恐怖如斯的场景,但并不代表客栈内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
隔壁有女人早有忍受不住的发出恐惧的尖叫,直到灯笼的幽幽绿火变成了暖红色,一切才恢复平静,不过已经是快到凌晨时分。
经历了这么一遭鬼魅横行,他们二人跟个没事人一样,千延托腮看着楚屹:“恩人画好了吗?”
楚屹点头:“我觉得这次我的画技比上次增进了不少,千姑娘你看看。”
千延看着画中扭扭曲曲的人像,眉头突突一跳,尴尬而不失礼貌笑道:“恩人下次画画可不可以不要再画我了?不然我真的会怀疑我的长相。”
楚屹将画一卷塞进袖子里,言归正传:“你一个姑娘家,看见方才那样的场景不会感到害怕吗?”
千延柳眉一蹙:“怕,当然怕了,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被吓晕过去了呢,不过,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也就有了心理准备,本想拿这个探路鬼灯来帮恩人的,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楚屹沉吟了片刻,对她说:“那还是要多谢千姑娘好意,晚鄂公主的墓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你跟随那些人一起去吧,我还有要事需要完成,告辞。”
楚屹来到顾防的房间,将睡得死沉的他拽起来开始赶路,千延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眸弯笑,手足的铃铛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仿若安慰一晚赶路的幽灵魂魄……
杂草丛中,一块石碑被青苔覆盖,隐约可以看见“晚鄂边城”四个字。
人们离去客栈还在,店老板和店小二依旧笑意吟吟接送来客,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客栈所在之地草木横生位置偏壤,如今这地底下还埋有无数森森白骨,鲜血曾染红这里的土壤,虽然经历沧海桑田几百年,脚下踩的依旧是红泥。
这里曾经是一片战场,昨晚那些都是将士们不得安抚的魂魄。
像这种魑魅魍魉,一般都是心中有念或者有怨不愿离去的,他们反反复复每年都会出现,将士有忠魂热血,那是等待救赎的魂魄,如果是被集体杀害的人或畜牲,魂魄就会恶化,或成厉鬼或成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