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乘风归来

佟若雨陪席在赫连祯身边,是他点名要求的。

至于其他人,各有一小舞陪席在侧倒酒。

酒过三巡,赫连祯率先打破沉寂的气氛。

他已经忍受不住这种寂静的担忧揣测,无心再跟韩之演耗时间。

他看向韩之演冷声问道:“胤国公,你今天突然要我们到这来到底有什么缘故?”

韩之演接过舞姬递来的酒杯喝了半杯酒,再看向赫连祯淡若说道:“老夫收到一个消息,叛贼佟振邦有一个独女,佟若雨,至今还在人世上。”

赫连祯一下子紧握手中的酒杯。

邱凌空他们不约而同内心颤抖了一下。

熊嚣刚眸心轻蹙,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葛珍格惊乍地扭头看向韩之演的方向,心底隐藏着一丝莫名的惊喜。

佟若雨沈静的脸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十分恬静。

“是吗?”赫连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深沉角度淡若问道,“这就是胤国公今天把我们找来的原因?父皇已经说过,屿古城一案不允许再提起,胤国公何必再穷追不舍?一个女子罢了,即使她活着也难成大事,胤国公何必忧心恐惧呢?”

赫连北淳随即插话道:“太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陛下只是说佟家一家已亡,无处再惩罚,所以才不要再提。但现在竟还有祸根,就必须彻底清除,免除后患。这佟若雨可不是一般女子,她常年跟在佟振邦身边南征北讨,对军事上的事情可是了如指掌。”

葛珍格气呼呼地把手中的杯子往案几一拍。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她身上。

葛珍格憋着闷气正欲咆哮,葛珏义忙摁住她的手肘向他使了一个厉色。

葛珍格憋着一胸怒气,又愤愤不平地端起酒杯一股脑子喝了下去。

葛珏义忙转向众人笑笑说:“大家莫见怪,小女生性粗野,有点小粗鲁。”

赫连北淳收起目光又回到刚才的话题说:“如果她要为父报仇,又或者秉承父志,继续跟觉族人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怒不可竭的邱凌空顿时怒拍案几,指着赫连北淳凌厉叱喝:“你说谁跟觉族人勾结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闭嘴!坐下!”赫连祯凌厉叱喝一声。

邱凌空噎了噎气继而气呼呼坐下来。

赫连祯又阴沉着脸说:“他是王爷,岂是你区区一个小将能指着骂的?赶紧给聂亲王敬酒道歉!”

邱凌空咬牙切齿别过脸去。

坐在邻席的妖风使劲推了他一把。

邱凌空气急败坏地扭头盯了他一眼。

妖风拧紧眉心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别再闹别扭了!现在保住主子才是最重要的!你闹什么性子!

邱凌空沉了沉气,再单手端起酒杯站起来,举向赫连北淳说:“聂亲王莫见怪,小人有眼无珠,这才看清你不是狗,更加不会吐象牙。”

说罢,他把手一歪,直接把酒洒在地上了,他再眯眼一笑说:“对不起,手抖了。”

“你这……”赫连北淳正欲拍案而起,韩之演连忙说道:“聂亲王无须动怒,叛贼之军总是改不了贼性,你若跟他们生气,反而让他们得逞。”

“嗬。”赫连北淳冷拍案几说道, “本王也懒得跟这畜生生气,免得伤神。”

邱凌空满带得意坐下来。

赫连祯暗地盯了他一眼。

邱凌空才抿了抿唇悻悻低下头去。

斜对面的葛珍格倒是十分欣赏他大胆的作为。

她欢喜地喝了一杯酒在心里默念:“这才是我偶像调教出来的人嘛!”

“更何况……”赫连北淳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盯向对面的人冷声道,“……本王怀疑这叛贼之女此刻就在这舞坊之内。”

葛珍格的眼里一下子又放出激动的目光。

熊嚣刚喝了一杯酒像是在酝酿些什么。

赫连祯脸色泰然淡若问道:“是吗?二皇叔所指何人?”

赫连北淳没有说话,反而扭头往最后一席使了一个眼色。

一直坐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连忙从位置上走出来。

他走到前来,拱手单膝跪到赫连祯跟前低头说道:“拜见太子殿下,小人从前乃屿古城域外、贺龙山黑风寨的二当家,经过教化已经归顺朝廷。小人曾经跟佟大将军的女儿佟若雨兵刃相接,至今还记得她的模样。”

赫连祯手心一紧,差点没把手中的酒水给洒了出来。

他又下意识暗暗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儿,冰冷的手心多了一袭彷徨的颤抖。

邱凌空他们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上,“扑通扑通”的跳响在寂静的大堂蔓延开去。

“你看一下,她是否在大堂之内。”韩之演不紧不慢说。

二当家抬起头来,随即指向佟若雨说:“就是她!她就是佟振邦的女儿,佟若雨!”

葛珍格激动地把目光落在佟若雨身上,如果没有葛珏义按住她,她早就站了起来。

邱凌空他们手心发抖对望了一下,又惶惶不安地看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佟若雨。

看见主子神情淡若,他们彷徨悬起的心也缓缓沉了一点。

赫连祯扭头看了看佟若雨,再睨向二当家问:“你有什么证据说她就是佟若雨。”

二当家斩钉截铁说:“小人跟她交过手,绝对不会认错的!”

“也就是说……”赫连祯刻意停顿了一下,再冷声说道,“你没有证据,单凭一面之词,本太子如何相信你这个土匪?”

二当家啧了啧舌再看向赫连北淳和韩之演。

赫连北淳忙指向对面的邱凌空和妖风说:“如果她不是佟若雨,你们为什么驻守在飞天舞坊?”

邱凌空和妖风迟疑说不上话来。

赫连祯看了一眼佟若雨,再睨向赫连北淳不紧不慢说道:“她多次曾助本太子脱险,立下不少功劳。因此被奸人虎视眈眈,本太子特意指派两个护卫去保她万全有何不可,二皇叔?”

韩之演随即转向葛珍格风轻云淡问:“珍格郡主一向崇拜叛军之女,事事以她为榜样,对她一定很了解吧?你认为这流沙跟佟若雨相似吗?”

葛珍格拧紧眉心正欲反驳,葛珏义抢先冷声道:“胤国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借此事打击我们福王爷府?”

葛珍格紧接着反驳:“本郡主跟佟若雨也相似,难不成我也是叛军之女呢?我告诉你,佟家军不是判……”

她还没说完就被葛珏义捂住了嘴巴。

葛珏义又忙睨向韩之演说:“本王不管胤国公和聂亲王怀疑谁是叛军之女,但是,请不要把这件事跟我们葛家扯上关系,否则,谁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本王也不客气。”

葛珍格推开葛珏义之手,她低下眼眸暗暗往佟若雨的方向撩了一眼。

这回想起来,这流沙跟她所了解到的佟若雨的确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她用鞭子的功夫。

但是,佟若雨是武将,怎么会懂得跳舞这么扭拧的事情呢?

韩之演淡然笑笑道:“福王爷莫着急,本国公不是要指责小郡主的意思。郡主年轻,受奸人蒙蔽,自然无可厚非,试问朝廷上下,谁没有被佟振邦忠贞的嘴脸欺骗过?”

佟若雨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握紧,盎然的怒气跃然于发。

赫连祯故作不经意垂下手来扯了扯她的裙边,示意让她了冷静。

佟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慢让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

浅尝辄止的熊嚣刚察觉到韩之演的目光往自己这边看来,她约莫猜到今天被邀请过来的人都不会闲着,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未等韩之演或者赫连北淳开口,熊嚣刚就“自投罗网”了,她端起酒杯若有所思说:“其实,关于佟若雨的事情,除了她的六位心腹外,小侯比你们其他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楚。”

当众人的目光转移过来的时候,熊嚣刚又扫视过去说:“你们应该还记得,小侯也是屿古城的人吧?”

赫连祯放眼向她看去,他未敢完全信任“他”是否真的帮助佟若雨,所以深沉的目光里隐耀着几份警惕之色。

熊嚣刚又把目光落到葛珍格身上若有意味说道:“珍格郡主跟佟千金的确有几分神似,否则小侯也不会苦苦向她求亲。”

葛珍格拧紧眉心盯着她不悦责问:“熊嚣刚,你这是什么意思?”

熊嚣刚没有理会她,又转向赫连祯的方向淡笑说:“相信你们都听说过佟若雨曾经派人到侯爷府夺走我的姬妾,给她的士兵配婚的事情吧?那丫头粗野豪放,敢说敢做,小侯对她一见倾心。”

赫连北淳嘴巴蠢动正欲说话,熊嚣刚又忙堵住他们的嘴巴说:“当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望各位不要以为小侯跟佟家有什么勾结才好。小侯对佟若雨的爱慕也只是刚刚开始,一场战乱,阴阳相隔。”

她又再次把目光落到愤愤不平的葛珍格身上微笑道:“适逢珍格郡主跟佟若雨性格相似,都是敢作敢为之人,想起昔日故人,不由得萌生爱慕之意。”

“你把我当替代品?”葛珍格气急败坏责问。

如果葛珏义没有摁住她,她早就冲过去把熊嚣刚一拳揍飞了。

“我不想瞒你。”熊嚣刚轻淡地道了句,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转移目光。

佟若雨看着熊嚣刚稍显得意的神态,瞎子都知道她想一石二鸟,一来给她解围,二来顺便激怒葛珍格好为自己解围。

熊嚣刚又理所当然地跟佟若雨对了一个眼色,继而故意睨向她说:“至于这舞姬流沙吧,模样倒是跟佟若雨有几分相似,但是,就是缺少了几分灵气和豪气。还有她的身世嘛,小侯就不清楚了,问舞坊的人比较清楚她到底是谁。”

沉默依旧的赫连阙终于找到机会发话了。

他忙转向身边的蓉儿说:“蓉儿,你不是曾经在这舞坊呆过吗?你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蓉儿轻扬眼眸往佟若雨看去。

佟若雨忽而嘴角微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弧。

蓉儿惧怕体内的毒微笑说:“我不清楚,她未出现在侯爷府之前,我从来没在舞坊见过她。”

赫连祯的心又微微蹙紧。

赫连阙又忙睨向对面侍酒的舞姬问:“你们呢?你们是否认识她?”

小舞们睽睽相望,她们真的不知道“流沙”的来历,来到瞿京之前更加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胡乱说话。

“很明显……”赫连阙翘起嘴角睨向佟若雨冷声道,“她是故意混进来掩饰身份的!”

“她是我秘密培训了十年的舞姬。”大堂内突然传来秦洁岚的声音。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随后就看见她从石屏后走出来。

秦洁岚走过来行过礼后,再勾起一抹浅弯淡若说道:“回太子殿下,她是草民暗地培训了十年的舞姬,除了我之外,在侯爷府表演之前,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喔?”赫连祯故作好奇微微一笑。

秦洁岚先后扫视了一眼熊嚣刚、韩之演和赫连祯说:“胤国公和小侯爷都欣赏过流沙的惊鸿舞,太子爷欣赏过流沙的翎雀舞,这两支舞在我们舞坊都是造诣极高的舞蹈,不费些年月,绝对无法掌握其精髓。”

停顿了一会,她又补充一句话:“惊鸿舞的主人雪儿是从艰苦的训练中,流沙自然也不例外。”

她扫看众人神情淡若问道:“试问,一心驰骋沙场的佟千金如何能花费十年的时间学舞呢?更何况,我们舞坊才到屿古城一年的时间,即使佟千金有心学艺,时间也不充裕。而且,这一年,佟千金几乎都在沙场上。”

“嗯。”赫连祯煞有介事点点头说,“种种说法证明,流沙姑娘跟佟若雨并非同一个人。”

他又刻意盯了一眼二当家冷声道:“你,认错人了。退下吧。”

二当家忙低下头去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赫连北淳不以为然说:“如果她不是佟若雨,那日在胤国公府,她为什么要胤国公带领群臣拜祭佟振邦?”

“那是因为不管佟振邦是否有做出通番卖国之事,他都曾经真的得到过万民拥戴。”赫连祯转向他不紧不慢说道,“如果二皇叔对这件还有疑问的话,可以直接上奏父皇,让他再重新彻查屿古城一案。”

搬出了皇上,赫连北淳霎时阴沉着眼眸说不上话来。

“既然证明了流沙姑娘并非佟若雨,太子跟聂亲王无须再为这件事争执。”韩之演突然插话。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身上。

韩之演勾起一抹冷厉的阴弧淡若说道:“本国公倒有一个办法将真正的佟若雨引出来,以除后患。”

佟若雨眸色一紧。

韩之演的目光就落到邱凌空他们身上。

他暗暗睨向佟若雨诡秘笑道:“既然佟若雨肯为了自己的兵抢夺小侯爷的姬妾,还差点是自己命丧黄泉。也就是说,她看自己的兵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佟若雨忽然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邱凌空他们也不由得背后一凉。

韩之演阴险的眸色尽显无遗冷冷说道:“把佟家军的欲孽逐一杀了,尸体挂在城楼上,直到她未露面为止。”

葛珍格和佟若雨不约而同握紧拳头。

邱凌空他们的呼吸再次微微加促。

赫连祯正欲说话,韩之演忙打住他说:“太子殿下该不会不同意这个办法吧?亦或者,太子殿下有更好的办法?要不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赫连祯紧盯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没有人不同意这个办法吧?”韩之演扫视过去冷声问道,“谁想出更好的办法,就尽管反对。”

佟若雨才刚要把手提起来就被赫连祯摁下去了,她鼓着厉目盯了他一眼。

赫连祯唇齿不启暗语道:“弃车保帅,你说的。”

“这办法好,谁敢质疑!”赫连北淳连忙插话道,“不就是一群叛军的余孽,留着也是祸害,难得现在派上用场了。”

韩之演又睨向对面的人冷声说道:“既然他们六人是佟若雨的心腹,那就从他们开始好了。”

邱凌空他们又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紧低着头,不停地把手心揉了再揉,好像锋刃已经凌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样。

大堂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峻冷,不相干的人静静地看着对面六个待宰的羔羊。

赫连祯一个劲握住佟若雨的手心不让她妄动。

“第一个是谁呢?”韩之演从邱凌空开始,一路慢扫过去,再从最后的丁狗扫视回来。

嘴角那抹兴趣盎然的笑弧阴险至极,令人看得发寒。

“我!”邱凌空、妖风、益阳、炫虎、铜钱和丁狗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他们诧异对看一眼,又异口同声激动大喊:“我才是主子最看重的人!”

“……”侍酒的小舞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大跳。

“你们闭嘴!”邱凌空扭头睨向他们凌厉叱喝,“你们算什么东西?主子每每有事请吩咐,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我!他最看重的是我!”

他又睨向韩之演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要杀就杀我!”

“主子只是把你看做一头只会办事的驴!”妖风红着脖子,扬着阴阳怪腔反驳,“主子只会让我知道机密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我才是主子最看重的人!你们谁都甭想跟我抢!就算是要引诱主子出来,那也是用我的头颅!”

“你算什么东西!”益阳突然一拳打到妖风的脑门上叱喝,“说句话都没有中气,主子怎么会看重你这个娘娘腔!”

“嗷……”妖风脚跟不稳扑倒案几上连同酒菜滚了开去。

“啊……”小舞们慌了一下,花容失色逃开来。

炫虎大吼一声又把益阳推了下去,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满身的刀伤大喊:“我身上的伤疤刀痕足以证明主子对我的重视,跟她出生入死的,只有我炫虎!”

他们六人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互相把对方扭到地上往死里揍打,不停嚷着自己才是最被看重的人,迫不及待想把杀身之祸揽到身上。

“吖……”葛珍格禁不住哭了出来,她擦了擦眼泪顿时扑入葛珏义怀里哭喊,“爹,救他们!我不要他们死!”

佟若雨眼眶忽而红了一圈,氤氲的水眸又似乎看到当日被架在校场上的场面。

看着六个忠心耿耿的人为自己争相去送死,生亦何哀,死亦何求?

她身半起,又被赫连祯一手扯了下去。

她鼓动嗜血的冷眸紧盯着他一字一顿低念:“松——手。”

赫连祯心急如焚紧盯着她责备:“你贸贸然冲出去,只会辜负了他们一番心意,还白赔了自己的性命。”

“那又如何?”佟若雨不以为然狠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冷声道,“他们是我在这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熊嚣刚看着蠢蠢欲动的佟若雨,她也跟着着急,心头像住了一窝蚂蚁,被啃咬得难受,越是着急却越想不出对策来。

佟若雨才刚站起来,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邱凌空就从抱团的打斗中跑了出来。

他踉跄扑倒韩之演的案几前鼓动厉目说道:“杀了我呀!”

站在韩之演身后的秦越正欲拔剑,外面却突然传来一个沉稳而寒戾的声音:“谁敢动本王的人。”

“……”佟若雨红着眼圈猛然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是他的声音!

是他!

他回来了!

众人愕然往门口看去,赫连翊傲然凛立的身姿随即出现在人前。

立体的五官刀如刀削般凌厉俊秀,平淡的脸上隐藏着一袭冷寒之意。

眼里闪耀的琉璃幽光像一道寒戾的利箭向韩之演迸射而去,整个人散发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佟若雨潇洒的两鬓紧贴着他微红的脸颊,凛然中带有几分微喘。

他应该是一路赶回来的,以至于来不及拂去身上的尘埃和清理鞋子上的黄泥。

她看见他温柔而冷厉的目光,绷紧的心松了开来,自个慢慢坐了下去。

赫连祯心头忽地抖了一下,看见佟若雨骤然沉静下来的样子,一瞬间,他竟对站在门口处的男人多了一丝自不如人的嫉妒。

甚至,是恨。

自己与身边的人儿明明近在咫尺,她的心却飞到了远在门口那人身边去。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身为太子却忽而变得低人一等。

他痛恨自己有这种感觉,不停在心里呼唤自己,劝慰自己,不管江山与美人,抑或兄弟和女人,都必须选择前者。

赫连翊在突然的寂静中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来。

铜钱和丁狗揉了揉自己脸上的伤又忙跑过去把邱凌空拉回来。

六人在狼藉的案几后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

小舞忙过来收拾了一下,勉强给赫连翊摆了一张空无一物的案几。

赫连翊拂袖坐下来后,再缓慢扫视过去说:“本王的人,一个也动不得。”

赫连北淳冷嗤一声反问:“难不成你已经想到更好的办法?”

赫连翊勾起一抹淡雅的笑弧不以为然说道:“本王对捉什么莫名其妙的叛军之女没有丁点兴趣,你们爱追捕自己想办法去。但是……”

赫连翊语锋一转,郑重说道:“本王在这提醒一句,不管你们有任何想法,有何计划,都不要擅自动用本王的人。本王是奉命保护太子殿下,并不是陪你们做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韩之演淡若笑笑道:“翊王爷是存心要维护这群叛国余孽?”

“胤国公你错了。”赫连翊睨向他,一字一顿傲气凛然冷冷说道,“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的主帅是我,赫连翊。这一刻,他们是太子护卫军,不是佟家军。你把他们称之为叛国军,是什么意思?说本王叛国呢?还是污蔑太子殿下叛国?”

韩之演淡然一笑说不上话来。

赫连北淳和赫连阙也只是虎视眈眈盯着他没有说话。

“还是我的赫连翊厉害。”葛珍格倒是双手托腮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熊嚣刚转着手上的杯子时而看向佟若雨,时而看向赫连翊,心底的感觉很复杂。

似是钦慕吧,又多了一份歉疚,想去厌恶他的狂妄自大吧,又忍不住去想念他的凛然傲气。

“本王也有一个疑问。”赫连翊轻敲了几下案几木面,又斜挑眼眸睨视过去冷声道,“胤国公和二皇叔为什么对本王的士兵穷追不舍,非要杀尽他们为止?难不成真如外边传言,佟家军骤然叛变是某人一手造成,所以现在记着杀人灭口。”

韩之演不紧不慢淡若说道:“翊王爷,你这话太偏激了,小心祸从口出。”

“或者本王误会了吧?”赫连翊淡若笑了笑,再稍稍沉下脸说,“如果不是为了掩饰过去的罪行,难不成真的是针对太子护卫军而来,杀尽护卫军,再危害太子不成?”

“啊翊,别在这危言耸听!”赫连北淳急切说道。

赫连祯倒是兴趣盎然看向韩之演低笑说:“应该不是吧?胤国公。”

“当然不是。”韩之演淡淡说道,“还望太子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