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会不会太无情了?”柳炎歌装模做样。
冉清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在被柳炎歌摧残了这么久之后,她现在已经和初见时那副悠然世外的形象很不一样了。
她翻个身挪开了眼睛,柳炎歌就看不到男主角李长歌究竟是掉到哪里去了。但八成是摔死了吧。
“你不是魔吗?”冉清秋说:“怎么如此多情?”
她很苦恼,根据师长们的说法,仙魔皆无情。可是这个心魔怎么如此——说多情倒也不确切,多话倒是真的。
“呃……”柳炎歌说真诚地说:“其实我只是在给你找麻烦。”
冉清秋面无表情:“好了,我知道了,你以后真的不用专门告诉我。”
柳炎歌笑嘻嘻地不说话。
又过两三天,柳炎歌见李长歌还没有出现,就知道他确实是死了。
这世上绝大部分虐恋情深,只要女主角一开始不要去救男主,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祸端了。从这点上来讲,女人还是要狠心一点比较好。男人救男人,女人救女人,通常来讲都很不容易出事,但是一个女人救了一个男人,男人就很容易以为她对他有意思了。
而一旦这么想,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必报恩,反过来以爱的名义折磨她。
爱或许本来是个好东西,可是正因为是个好东西,所以常被人利用来作恶。
李长歌既然死了,那么柳炎歌就不想要继续呆在竹林了。干掉那个男主角只是第一步而已,她和对方没有仇怨,真正想要的其实是看到冉清秋能够大放光彩,李长歌的死只是因为他会阻碍她。
“你都不觉得无聊吗?”柳炎歌讲完一个随口瞎编的冷笑话,百无聊赖地问冉清秋。
“不无聊。”
“我很无聊。”柳炎歌撒泼打滚。“就是很无聊——你都不出去转转的吗?简直就是个修炼机器。”
冉清秋实在是个很清冷的人,如果柳炎歌不主动一点的话,她真的能够全程无视她一直躲在竹林里修炼,不管外面风云变幻沧海桑田的。
所以这次柳炎歌格外地主动。
冉清秋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云层又黑又厚,看起来是要下雨,风也渐渐大起来,冉清秋固然不怕风也不怕雨,甚至雨中观景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她的心魔劫到时候一定又会想起来很多和风雨有关的,并不好笑的冷笑话,来讲给她听。
这就让人很痛苦了。
冉清秋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柳炎歌警惕地说:“那你得先说是什么事。”
冉清秋脸上一片平静:“你少说几句吧……你都不累的么?”
柳炎歌倒确实有些累。
毕竟整天挖空心思讲笑话也是很考验知识储备的一件事。
“好,我答应你。”
冉清秋于是轻轻一点足尖,从天上飞下来,落到了竹林深处,苍狗剑忠心耿耿,紧随其后。
竹林中的竹子长得太高,天气又阴,冉清秋走在竹林中,阴沉沉的看不见光,但是透过她的眼睛,柳炎歌仍然能够清晰地察觉到竹林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动向。
这是元婴期修士的眼睛。
冉清秋在泥泞不堪的竹林中如履平地,虽然走在路上,白色的云靴却不沾染一点污泥,走出竹林时,鞋底依然是洁白的。
柳炎歌因为答应了她,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可是等到走出黑黝黝的竹林,重见天日时,还是没忍住开口说:“刚才那个……是你情劫的尸体哎。”
冉清秋微微摇头:“死得这么快,怎么可能是我的劫难。想必你是认错了。”
柳炎歌说:“这你想的就不对了。”
“只要你给他个机会,他一定能还你一个惊喜的。”
不仅仅是李长歌如此,周建安、洛临,是一样的。
所以,不要给他们机会。
冉清秋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在乎他?是同行相争吗?”
“噫!”柳炎歌发出了一声嫌弃地叫声:“才不是咧。你不要把心魔劫和情劫混为一谈好吗?正经仙人哪有整天渡情劫的,这玩意儿太不上台面了。”
冉清秋:“……”
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正经仙人不渡情劫,那她那么大一个情劫躺在地上,意思是说她——?
冉清秋想了想,忍了。
“我不跟你计较。”她气鼓鼓地说。
柳炎歌只是笑嘻嘻。
没一会儿,她又问:“不给你情劫收尸么?”
苏软软可是个洛临风光大葬了,整个末日世界也就只有洛临有那个殊荣,躺在苏软软的:“人得天之灵气而生,死后化为尘土,融入大地。这是很正常的天地循环,不必管他。”
柳炎歌听得一愣一愣的。
冉清秋见柳炎歌不再说话,实在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她似慢实快地穿过竹林,从一个平静又宽阔的湖泊上走过,爬上一座高山,然后招手唤来苍狗剑。
苍狗剑直冲云霄,剑光大盛。
天空被划开一道口子,冉清秋一跃而起,直升而上。
再回头看时,原来她之前所在的那一方广阔天地,只是一个须弥芥子式的把戏。那竹林,那湖泊,那座高山,只是柳炎歌现在眼前这个简洁而古朴的房间中,放置在桌上的一个小小的瓷碗里的布景。
她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哇哦!”她毫不吝啬夸奖:“好厉害!”
冉清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但她很快就把这小小的情绪压了下去,板起脸来说:“寻常手段而已,这你都没有见过?好没有见识。”
柳炎歌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可是做人要讲礼貌啊,毕竟也认识那么久了,总得找个机会夸夸你。”
冉清秋觉得她是在暗示自己没礼貌,有点小小的生气。
“那我也夸夸你。”
然后她就沉默了。
“怎么?不是说要夸我吗?”
冉清秋想了又想,说:“不好意思,没有想出来你有什么可以夸赞的。”
柳炎歌:“……”
“哼,不理你了。”
“这正好呢。”
冉清秋也哼了一声,抓住苍狗剑推门往外走去。
走出门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有一株槐树,庞大的树冠鬼气森森的,树上吊着好几个干枯的人影。
柳炎歌看呆了。
这东西可没出现在原本的剧情里。
可是她刚说过不要再理冉清秋了,再开口询问未免有些反复,只得默默忍着,看看冉清秋有什么动作。
那么大一株槐树,那么显眼的几个尸体,冉清秋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她居然真的视而不见。
冉清秋目不斜视从槐树前走过,槐树庞大的枝干展开来,挪开尸体为她清出一条路。
柳炎歌到底还是没忍住。
“哇你们雨霖宗是正道的吧?怎么还有这么邪气的妖怪。”
冉清秋问:“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理我的吗?”
“嘛……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柳炎歌说:“那个槐树是妖怪吧。”
“是啊。”冉清秋说:“妖怪又怎么了?它还蛮听话的。”
“听话?”柳炎歌目瞪口呆:“可是它好像在吃人啊?”
冉清秋停住往院子外走的脚步,后撤几步,退回来停到槐树妖跟前。
槐树的枝条低低垂落,做出臣服的姿态。
冉清秋漠然问:“这几个人怎么闯到这里的?”
槐树的枝叶微微摇晃,掉下好多细碎的叶子,落在地上拼出几个字,很快就被风吹走了。
“追杀仇敌,仇敌入瓮,不见踪影,徘徊不走,警告无用,杀之。”
冉清秋点点头,走了。
“就这么回事。”
这些人是追杀李长歌来的,李长歌不知道怎么跑到了冉清秋的别院里,匆忙间躲在她的卧室,阴差阳错掉到了她桌上的盆景中。这些人找不到李长歌,担心不好交代,徘徊不去,槐树妖守卫着这里,就把闯入者给杀了。
“我有点好奇……”柳炎歌思索片刻,说:“你养的这个妖怪到底是怎么警告他们的……”
正常人发现闹妖怪第一时间就是跑路吧……槐树妖不会说话,难道是写字警告的?写字的话不就是说明牌了自己的身份?那他们还不跑?
柳炎歌想来想去,没想明白。
不过……
“不管怎么说,吃人总还是不好的吧?”
“人吃妖,妖吃人,天道如此。”她说的太过于理直气壮,让柳炎歌一时说不出话来。
冉清秋推开别院的那扇大门,门开的那一瞬间,热闹的人声传入了柳炎歌耳中。
她顾不上去想槐树妖的事情了,抬眼看去,震惊地发现……
“你居然住在闹市中?!”
冉清秋颔首。
“不错。”
这里,是雨霖宗的后山,凡人聚集之地。
依靠着雨霖宗的庇护而得以保全性命的凡人们,世代在此居住,围绕着雨霖宗的驻地,兴建出一个繁荣昌盛的城镇。
冉清秋,正是在此地,于闹市中清修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