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佳节果真是一个神奇的相亲节日!
在元宵节后没几天,苏青宁就听说苏红宁跟人定亲了。
“啥,我没记错的话,红宁才十岁吧,这么早就定亲,这样真的好吗?”
“傻丫头,咱们村子里好人家的姑娘可不都是十岁左右就定下亲事了,只要有合适的就要定下。”于氏说着看向自家闺女。
她家闺女多好,没出去逛之前,上门来提亲的媒人就快把他们家的庄子门槛踏烂了,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什么提亲的人都没有了?
她倒不是不习惯,只是有些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你别担心。”于氏没有什么心眼,心里的事情全都在一张脸上。
苏青宁握着她的手笑着安抚。
她娘倒是操心她嫁不出去的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压根就不想定亲成亲什么的。
她才十六七的年纪,在现代正是上高中的时候,而现在也正是她该好生赚钱养家的时候,成什么亲。
心里正寻思着,苏大海进来了,他一边走高音炮便出来了:“青儿,青儿,李秀才又上门来了。”
“李秀才李致远吗?”苏青宁挖挖耳朵,她觉得她好像有些时候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现下猛然间听到还觉得有些陌生了。
“没错儿,他这回又是上门来提亲的。”苏大海激动得面红耳赤。
说实话,年前有好些媒人登门,有领村里正家的小儿子,还有其他村里的员外公子,更有县城里的好些富商的长子,但这么多人里面,他愣是一个都没有看中,唯独看上了李致远。
他为人脚踏实地,忠厚老实,学识也不错,年纪轻轻已经中了秀才,而且他还说了,等到秋闱,他会尽力考,要是中了举人,一定风光迎娶,让她踏踏实实的做举人娘子。
“青儿呀,你不要忙着拒绝,你听爹说一句,我已经跟人说过你要过了十八岁才成亲,人家都说了他不急,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
人穷点没关系,只要有志气,等爹给你置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保管你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苏青宁看着苏大海,他一本正经地说服她定亲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
苏大海口拙,明明没有说服别人的本事,却偏偏要来做这个信使。
她忍不住笑道:“爹,你要给我准备啥子嫁妆?”
苏大海一听苏青宁乐意谈嫁妆了,有进步,他连忙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咱们家现在一共四处庄子,前面儿买的两个庄子,都太远了。
不行我再想办法找孟牙人,在这附近买两个庄子给你做陪嫁,还有县城里的四家铺子,你把带‘聚星斋’的都拿去,爹只留下那家杂货铺就好……”
苏大海吭吭哧哧的说了半晌,苏青宁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她爹还真人是个大方人儿,把除了他们现在住的这座庄子,还有县城的那家最先开的杂货铺,以及买得最远的两座庄子留下以外,他要把其他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做嫁妆。
这些还只是不动产,光银票,他都要给他五千两,这几乎已经是他们家所有的钱了。
苏青宁心里一阵高兴,当然不是因为钱高兴,而是为了苏大海对她的一片爱女之心。
她一向都知道苏大海很疼她,待她很好,但她想那是从前,现在她毕竟有了弟弟。
她以为他会像所有的大家长一样,想着把好东西都留给儿子,女儿出嫁随便陪嫁些什么就好,没想到他竟然一如从前毫无保留。
苏青宁看看苏大海,又看看于氏,只见她娘竟然没有意见,反而不住的点头,直说这些东西都是她闺女置办的,全都给了她都是应当应份的,他们一家有这个庄子和一个铺子尽够了。
“穷家富路,青儿要真的出嫁,必须得多带些嫁妆在婆家才能抬得起头。”
就好像当初的她,带着一个洗脸盆和一包旧衣服就来了,于是钱氏便足足念了她二十多年。
就连现在看到她还会时不时地念叨两句。
可见嫁妆对于一个出嫁的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而对于他们庄户人家来说,有田有地就已经足够。
苏青宁听到了夫妻俩的真心话,也不再开玩笑了,她红了眼圈,紧紧握住两人的手:
“这些东西我都不要,都给弟弟,你们希望我过得好,我也希望你们过得好。”
一家三口叙着话,各自都动了感情,还是李耿来报说李秀才在前院厅堂等了好一歇了,苏青宁才让李大丫赶紧上热毛巾把眼睛都擦了。
于氏回房间带孩子,苏大海和苏青宁则去前院见客。
李致远提亲的方式有些独特,除了上次请了一个媒婆来走了一趟之后,这后面他都是自己亲自上门。
看到苏大海携女儿前来,李致远立刻站起来,远远地躬身请安。
“苏伯父安,苏小姐安。”
苏青宁看着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儒服,头上扎着儒巾,看着的确如同砂所说敦厚老实。
但看他行事,却也是个执拗的人,明明已经被拒绝过了,却依然一次一次的登门,看他这样子等了许久,似乎也没有着恼的意思。
倒是个好脾气且有耐性的人。
苏大海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他不善言,基本上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李致远却是一个体贴人儿,处处都以苏大海为先,为将就他特意谈起种田肥田浇灌那些事。
喜得苏大海连连拍手,聊得十分尽兴。
可苏青宁陪坐在一侧却尴尬到不行,她快要用脚在地板上抠出一个三室两厅出来了。
不得不说李致远的思路真的很对这个时代人的胃口,想要说成一门亲事就要投其所好,把对方的父母搞定。
可惜的是他不懂她的亲事其实并不是苏大海说了算。
就算他跟苏大海聊得再好,到后面苏青宁只要说一个不喜欢,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功夫就是白搭。
聊得正尽兴时,李耿突然来说苏老太爷过来了。
苏大海看看这边,李致远连忙站起来礼貌地请他有事先去忙活,他在这里等着他便是。
为尽礼仪,苏大海只好求助苏青宁,希望她能帮着招呼一二。
苏青宁想着李致远费这么大一番功夫,想必也不容易,她如今已经确定自己对他并无半点心思,便想着跟他早早说清楚,也免得浪费他的时间,她于是欣然同意。
谁知李致远看到她的回应,误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心里早乐开了花。
直到苏大海出去了,苏青宁才道:
“李秀才,你很好,看得出来我爹也很喜欢你,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跟我爹说定亲的事了。”
李致远一愣,清秀的脸庞顿时僵住,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青宁,好一会儿嘴角轻动发出声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你是要亲自说这事吗?”
苏青宁瞟他一眼:“难道你不是亲自在说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致远辩解:“不,不一样,我身为男子,按理可以亲自上门,且更显诚意。”
苏青宁很想怼他几句,但想想这里的规矩还真是如此,女子不能随意与人商议自己的婚事,但男子却可以。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这句话让她已经完全没有跟他再辩驳下去的心思。
原想他能跟苏大海谈论那些事,想必他是个思想比较开放,不计较门第和旧规的人。
可没想到却仍然是一个对自己宽松,却对别人要求严格的人。
瞬间苏青宁对他连那点残存的好感都没有了。
她坐直身子,端起茶盏,掀开看看又放下。这已然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作为读书人,这些基本的作客礼仪他还是懂的,但这会儿他并不想离开。
该说的话还一句都没说了。
“苏小姐,我,我,是我不会说话,你别赶我走。”李致远慌了。
苏青宁挑眉,看出他的慌乱,他连说话都没有了章法。
“非是我要逐客,实在是诸事缠身,有些忙碌。”
李致远乱了分寸,苏青宁却还是稳稳的。
“苏小姐,我,我今日来寻你是有要事要转达的,虽然……那话有些不好听,但,但为小姐着想,我还是要告知一二。”李致远局促地开口。
此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并不像憨厚梗直的苏大海那么好对付。
他没有心眼,只要说两句他喜欢听的好话就足够哄他开心。
但苏青宁不同,她心思多样,怎么哄她都不见得有效,而且能够精准地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被她这么一折腾,他差点忘记此来为何事了。
“不知道苏小姐可识得丁文山?”李致远原本跟苏大海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当地话,但听苏青宁说官话,他便也跟着转化了过来。
不过他的口音很重,听着就像现代的塑料普通话,苏青宁皱了皱眉头,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因为李致远在等待了她许久,都没有见她追问的情况下主动把事儿给说了出来。
原来在他们县学里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吹起了一股风,说她跟丁文山郎有情妾有义,已经私订了终身。
“谁说的?”苏青宁一听就炸毛了。
特么的,传她跟谁都好,怎么能传是跟丁文山了?
别说是跟他有情有义了,就连听到别人把她跟他的名字放到一起说,她都觉得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