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就在苏青宁一心一意投入到自家铺子的筹备当中去的时候,钱氏找上门来了。
她到的时候苏青宁正在石头桌上坐着写写画画,她刚把店铺的名字取好——苏记杂货铺,简单好记,没有多余的花样。
然后准备弄张很显眼的大海报,把铺子里准备要卖的东西种类和价钱全都写上去。
经过集思广益,铺子里除了卖柿饼以外,还卖庄子里产出的红薯干。
原本李耿提出来要卖红薯,苏青宁觉得这个东西集市里就有很多卖的,太没有特色,而且三文钱一斤,也卖不起价钱,于是她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红薯干,便出了主意让李耿去安排庄子里的妇人和孩子去做。
红薯干有两种,一种是切条,像小元宝或者像一条长而狭窄的小舟形状,这种只需要晒干当成果脯来卖。
另一种则是切成薄片,晒干后过油炸,炸得酥酥脆脆的密封起来卖。
这样一加工直接把红薯这种廉价的饱腹作物演变成了富贵人家的零食,提升了它的经济价值。
苏青宁给其定价:元宝干:二十文一斤,炸红薯片四十文一斤。
熟柿子:两文一斤,柿饼二十文一斤。
其实苏青宁很想把价格再定高些,但是一旁的沈昀却在不停地提醒她,目前铺子里要卖的这些东西虽然还算稀奇,但他们的原材料却都是乡下家里都有的。
可能开业的时候大家尝个新鲜之后,就会因为价钱太贵望而却步,不利于铺子后期的经营。
“可定价太便宜了,富贵人家又会觉得这东西不稀奇了吧。”苏青宁以手托腮,皱着眉头想方设法想要弄出一个能卖得起价的办法来。
沈昀点点头小声建议:“早些年间京城有家聚味斋,吃食跟普通小店的做得差不离,但每样点心都用漂亮的礼盒装了,价格便能往上翻好几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言苏青宁双眼一亮,双手高举一把拍在石桌上,兴奋得脸颊通红:“没错儿,你说得太对了。”
这不就是现代过中秋节月饼的卖法吗?
同样的月饼要是打散卖可能就几十块钱一斤,可要是包个漂亮的包装,便能成百上千的卖。
可不就是沈昀所说的包装效应嘛。
嘿,她这脑子刚刚也是进了死胡同里了,愣是没想到,倒让沈昀这个原著民想到前头去了。
她想了想,在干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包装方案。
把铺子里要上的那几样小吃全都按照一斤的份量包装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给元宝干标上三十八文一盒的价钱。
再接着炸红薯片一盒标上六十八文,柿饼五十八文一盒。
完美!苏青宁拍拍手掌,对着自己亲手设计的价格海报看了又看满意地不得了。
苏青宁在看海报,沈昀却在看她。
初冬的太阳有些无力,刚刚才爬上半空,从屋檐上照下来打在她的侧脸上,她的脸一下子立体精致了。
沈昀轻轻地笑,也不知道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有那么多别人想不到的点子,而且奇怪的是偏偏他怎么就看不透她的想法呢?
两人并排坐着岁月静好,钱氏一来就乍乍呼呼地打断了这番宁静。
“喂,于家的,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有没有跟大海说,刚刚人家秀才相公可是又上我那儿去了,说是你们要是迟迟不给回信儿的那人家可得想办法去说别家了。”
钱氏叽叽喳喳,一把年纪了,此时的嘴却喳喳得跟喜鹊似的,闹闹腾腾的半晌没个安静。
按理谈论女儿家的婚姻大事一般来说不会当着女儿家自己的面说,更不会在双方还没有完全决定下来的时候就闹闹腾腾的。
可钱氏却因为完全不心疼苏青宁,故而不仅当着她在家的时候说道,还一进来院门没关就大声嚷嚷起来。
而且话是对着堂屋里面的苏大海和于氏说的,但是脸却是冲着院外的,好像就是故意要冲着外面说,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似的。
苏青宁不是古代人没这方面的意识,不过于氏却是过来人,听得钱氏这话当即冲着苏大海道:“哎,当家的,快快,快些关院门。”
苏大海脱了鞋盘腿坐在炕席上,一听这话也是连连动作。
不过等他赶出去的时候沈昀早就已经把院门关上,并上了栓。
钱氏一瞧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人看破,心里不由发虚,再见面前这架势,四个人齐齐围在自己身边。
以往软弱可欺的于氏此时红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而苏大海更是直接黑了脸,瞪着大眼睛,稀疏的眉头吊着显得凶巴巴的。
就连原本应是局外人的沈昀此时也是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看得她心头直打转。
倒是当事人苏青宁还是以往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皮肤白了些,阳光照在她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圣感。
钱氏眨了眨眼睛,她肯定是看错了,就苏青宁那个黄毛丫头,性子大大咧咧,粗鲁又笨拙,怎么可能会给她这种感觉。
她按下心头的奇思怪想,瞅了瞅紧闭的院门,心里阵阵发颤,打起精神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喊:“大,大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关门,关门打狗吗?”
“扑哧”苏青宁不厚道地一下子笑出了声。
钱氏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们这一家子人反常的表情吓到了,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自己骂自己是狗,还被苏青宁这个死丫头嘲笑,她蓦地怒了,心里的火苗一下子被挑起了指着她大声道:
“臭丫头,你笑什么笑,难得我一片好心为你谋了一门好亲事,你们家不知感激就算了,竟然敢这样对我,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孝字大如天。”
钱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板挺得越直,骂的声音越大。
虽然隔着一道院门,但苏青宁却已经隐隐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正值忙闲之际,村里大部分人没啥事做,定是到处闲逛串门子,而钱氏的声音太大便将他们吸引了过来,奈何院门关着听不真切,看不到热闹,定是趴在门缝上往里头瞧了。
“你,你小声点。”苏大海急急地来拦她,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生怕钱氏嚷嚷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晓得了,他们家便是不愿意嫁女儿也得嫁了,毕竟谁家闺女的名声经得起这样糟践。
“嘿,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我说大声点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傻呀,丁家秀才相公这可是咱们村里的头一份,是日后要考举人做官的人。
你们能说上这么好的人家,还不赶紧答应下来,想什么想,想了这么老半天了,也没个准信。
回头人家真的定了别家的闺女,我看你们后悔死去。”
钱氏一副他们家捡了大便宜的嘴脸,看得没有心眼的于氏想起之前小钱氏说的话一下子火了,她“呸”了一声道:“我家才不要这样的女婿,谁家爱要谁要去。”
“嘿嘿嘿,于家的,你给我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海自有定夺,大海你说是不是?”
苏大海早先就听于氏说过钱氏的想法,连着小钱氏透露给她的话她也都一一带到了。
故而苏大海对于他这后母的花花小心思门儿清,他不是不愿意把苏青宁许配给丁文山。
说实话,对于他们这些田间地头的庄稼汉来说,能够把女儿嫁给村里唯一的秀才相公,这是多大的幸运和荣耀,他做梦都想。
可怪就怪在钱氏和丁文山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谋算实在是太恶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