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宁耐心地解释:“我听沈昀说这个叫生姜,京城里好些讲究的人家炒菜都放它,调味去腥都好使。”她十分自然地搬出沈昀做挡箭牌。
苏大海知道沈昀来历,别看他现在是个官奴,但以前也是在京城好人家里过好日子,要是他说的肯定没差了,他只好奇他家闺女没事挖这么多这玩意儿干什么。
苏青宁指了指他们屋后山地的方向悄声道:“这是个好东西,长在塘基上太打眼了,我寻摸着种到咱们家山头上。”
现代的生姜对于土地的肥沃程度要求并不高,沙地上都能种植。
在苏青宁还没有赚到钱的时候,并不想让大家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好东西,所以想悄悄地藏起来种。
苏青宁简洁地表达了她的想法,又说了生姜去鱼腥味的妙用。
苏大海没想到这玩意儿的如此好用,趁着天还没黑立马收拾了堰塘契书,大包大揽地拿了锄头和箩筐装了一半叫上于氏、沈昀一块儿上山头种去了,苏青宁也连忙跟上,她得瞧着他们些别给她种坏了。
山头在村子的西边,苏家住在村尾,走过去也就一刻钟的功夫,路上要经过大片大片的水田和旱地,此时正是水稻打上稻穗开始慢慢泛黄的时节,清风一吹,稻田里起伏着一层层好看的浪花。
苏青宁深吸一口气,便能闻到稻田的清香味。
走在田埂上都是认识的人,一路招呼过去,顺利地到达山头。
这里种着松树,下面长满了茅草、竹子,还间或分布着荆棘和杂草。
几个人找了山头中间地势较平的一处地方开始挖起来。
才刚刚开工,就听见有人远远地招呼他们:“大海,你上山来种什么呢,开荒吗?”
苏大海一听是族长大伯的声音,下意识看了一眼苏青宁,瞧见她一个劲地摇头,便苦笑着说家里地不够怕冬天打饥荒,打算开荒种点经事好伺弄的东西。
苏义山知道自家那个糊涂兄弟听了枕边风苛刻了他的原配长子,故而也没多想,咳嗽一声说如果需要他帮忙的话,他老胳膊的也可以过来帮他挖几锄头。
这是客气话,苏义山随口一说,苏大海随耳一听当然不会往心里去,谢过大伯的好意催促着一家人继续埋头干活。
不一会儿隔壁山头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接着就响起了一道甜甜的招呼声。
“海伯父,海伯母,青姐姐,沈昀哥哥,我爷让我来看看你们是否需要帮忙,咦,你们这是在种什么,长得好奇怪。”
苏青宁看着面前这个皮肤微白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女,心里跳出一个名字……苏绿宁,族长大伯家小孙女儿,也是她同堂的妹妹。
苏青宁记忆中原主跟这个堂妹的关系处得还算可以,不过这只是表象。
看完小说的苏青宁却清楚得很,这一位跟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绿茶婊。
原主之所以对沈昀又打又骂,跟这位有着很大的关系。
苏青宁捋清楚两者的关系,心里有了几分不耐烦:“不过是些填饱肚子的东西,没法跟绿宁妹妹家里的比。”
苏绿宁害羞地掩唇笑了笑,他爷是族长,她大伯是未来的族长,条件自是比寻常庄户人家强些,不过可惜的很,他家没有买到一个像沈昀这样长得好看的官奴。
“沈昀哥哥,你累不累?”在苏绿宁眼中,苏青宁是个缺心眼的人,她懒得多理会她,径直转向沈昀。
他虽然是个官奴,却一点儿也不妨碍她喜欢他。
沈昀低着头没说话,眼神却下意识地瞄向苏青宁,却见对方根本没往他这个方向看,而是正在埋头苦干……地里张牙舞爪的生姜比他们有看头。
“沈昀哥哥,我听说你的手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你也别怪我海伯父和青姐姐,他们打你的时候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我家有活络油,有机会我给你带过来用些。还有沈昀哥哥你的衣衫怎么划破了,唉,也是可怜,这补丁加补丁还破了……”
从头到尾沈昀一言未发,苏绿宁自说自话了半晌又道:“你们种的到底是什么,我好像没见过?”苏绿宁习惯了沈昀的沉默,就算他一言不发,她仍然蹲在他面前双手托腮一副兴致浓烈的模样。
苏青宁怕沈昀说漏嘴,笑盈盈地在地捡了一块在衣袖上擦干净递给苏绿宁:“能吃的,你想吃吗?”
苏绿宁看着黄澄澄开着岔的不知名物什,犹豫了一下让苏青宁先吃,她才没那么笨了,胡乱吃东西。
苏青宁心道她还挺谨慎,左右她不怕辣,便掰了一小块把皮磨掉放进了嘴里,只含着也不嚼,然后做出一副极为美味的模样眨着眼睛力邀苏绿宁一块儿生吃嫩姜。
“唔,真的能吃?”苏绿宁试探着掰了一块,照着苏青宁的样子磨掉表皮扔进嘴里,大口嚼吧……
“啊,啊呸,什么鬼东西,啊,又苦,又辣,真难吃!”苏绿宁被辣得张着嘴快哭出来了,有心想骂苏青宁几句,但身边还有沈昀在,不想破坏了自己经营起来的温婉形象,只得把委屈和着苦涩咽下去,心里却是记恨上了苏青宁。
苏青宁没有漏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想着这样的她恐怕才是真正的她,也难为小小年纪居然装得这么好。
她嘻嘻一笑,无辜地眨着眼睛说不知道她原来不喜欢这个味道,早知道的话就不让她尝了,还平白祸祸了一株种子。
苏绿宁气坏了,她现在嘴巴里全是这个味儿,辣得她完全没有了形象,再加上她用手抹眼泪,现在双眼辣痛辣痛的,难受死了。
“青丫头,你别这么逗绿丫头,你李家婶婶会不高兴的。”苏大海抬头看一眼,吐泡口水在掌心里搓一下又继续埋头干活。
苏青宁淡淡地笑着,她倒要看看苏绿宁这个绿茶婊的外衣,能穿到什么时候去。
她刚刚对苏绿宁做的,比起以前她对原主做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以往原主经常被她栽赃嫁祸,有时候祸事明明是她和其他的堂妹闯下的,却要把她骗去顶锅。
还经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面三刀破坏原主跟沈昀的关系,以至于两个人最后到了势如水火之地……
她刚刚不过是报了十分之一罢了,苏绿宁日后要再不识趣狠的还在后面了。
种了大半个下午可算是差不多了,苏青宁看着没啥活了,便毛遂自荐回去做饭,转头看到沈昀甩了甩手,想他大概累了,又看到他肩头果然破开了一条口子,便招呼他一起回去。
路过堰塘的时候在塘基上薅了一把鱼腥草,回去后动作麻溜地蒸了馍馍,把鱼腥草洗了凉拌上,简简单单的就是一顿农家饭。
睁瞅着苏大海和于氏还没有回来,苏青宁朝担水回来的沈昀招了招手。
“那个,你的衣衫破了,我替你缝缝吧。”苏青宁自己是不会针线的,但胜在原主有这个技能,这恐怕也是原主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沈昀眉头一扬他是不是听错了,抬头看见苏青宁摸出了绣花针,他浑身一僵,想到以前这个女人拿着针在他身上扎下的无数个孔洞,至今印迹仍在,时不时地还隐隐作痛。
“你去换身衣衫,我才好缝。”苏青宁看沈昀不动催促着。
沈昀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不甚合脚的鞋子半晌没说话。
苏青宁心头一跳,她想起来了,沈昀自来他家就不得人喜欢,再加上是官奴的身份,全身上下统共就这一身衣衫,也幸得他来的时候天气热着,每天都是白天穿了夜里洗了等到晾干就又接着穿。
当然要是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要么夜里不洗,要么洗了不干也得湿着穿上出去做活。
“呃,那就这样吧。”苏青宁总不好喊他这会儿把衣衫脱下来,也不可能夜里点灯来缝补,灯油可贵,所以只能让他穿着缝。
沈昀却是误会了,以为她只是以缝补衣衫为借口,想要把针往他身上扎,尽管如此,他仍未反抗,反正这些日子没少被她扎。
苏青宁把他引到房间窗前让他坐下,极为认真的穿针引线。
因为是背对着苏青宁,沈昀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他一直紧着后背防备着绣花针落下,可等了半晌身后之人手里的针都不曾扎下来。
沈昀拧眉,她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阴晴不定,喜怒随心的任性村姑了。
最后一抹夕阳透过砖泥窗口斜射而入,沈昀侧眸看到苏青宁纤细的侧影映在对面的砖墙上,她微微低着头,神情认真而专注,左手细细地压着衣衫,右手中的线飞来飞去……
沈昀一时之间看愣了,“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脑海。
离得近了,清风还隐隐送来她身上清新的青草香味。
沈昀再冷情冷心,却也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血性和冲动,但这不是他要的,他压抑着咳嗽赶走这些乱了他心神的情绪。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已经不能再更多了!
“怎么呢,是不是这样低着头很难受,你忍忍再过一会儿便好。”苏青宁怕他低头躬背不舒服,加快速度收了针。
瞧着细密的针脚,苏青宁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一朝穿进书里,居然让她解锁了针线活的技能。
小小的得意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苏大海的声音,苏青宁赶紧收拾了迎出去。
沈昀揪过衣衫看到背上的针线,心头万千情绪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