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婶子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愤恨:“你父王一恨皇帝元宵节还拖着宗室不放,以至于让你一个人和家将嬷嬷一起出去,才导致你被拐走,
二恨皇帝不用心找你,没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就这样过了两年,你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父王实在忍不下心里那口气,索性就举兵反了!
他说反正他也了无牵挂,皇帝让他不好受他也要让皇帝不好受,就这样他反了!
造反之前,他也知道多半凶多吉少,所以提前把我送出了京城……”
未婶子满怀悲愤,把憋了这么多年的话一口气倒给了儿子,觉得松快了好多。
何其善只听得呆若木鸡,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曲折离奇。
更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是一个谋逆的王族之后!
想想自己以前听到康宁王造反的事儿还跟着附和,说康宁王祸国殃民,致百姓于水火之中,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事居然都和自己有关,是因为自己而起!
母子俩也没挪地方,就在厨房里促膝而谈,笑了哭,哭了又笑,谁都没有睡意,也都舍不得去睡,唯恐去睡了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
一直聊到第二天天色破晓。
天光把厨房的窗户都映亮了,何其善才惊觉时间不早,让未婶子赶紧去睡觉。
他是年轻人无所谓,未婶子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样折腾。
他自己一夜未眠,非但不感觉疲惫,反而觉得精神抖擞。
小心翼翼的牵着母亲的手走出厨房,看着面前这栋小屋,想到这是自己母亲生活多多年的地方,竟然觉得这普普通通的茅草屋也似乎有霞光笼罩,圣洁温暖得不可思议。
为了不影响母亲休息,何其善把房间里的古潇湘抱了出来,让她在堂屋坐着,自己开始动手给她诊治。
古潇湘见他忙忙碌碌,脸上盈满了喜色,整个人神采飞扬,做什么都动作轻快,心里禁不住疑窦丛生。
见何其善给她诊治完毕,又开始拿起抹布扫帚打扫屋子打扫庭院,
打扫完了又喂鸡喂鸭烧水做饭,吃完饭甚至开始动手修起了篱笆,不由大是惊讶。
就开口催促提醒:“何大哥我们该走了。”
未婶子家只有一张床,古潇湘自然知道未婶子昨天晚上一夜未归。
从厨房里传过来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却也知道这一老一小说了一晚上的话。
本身就有点疑惑了,再加上今天早上何其善的反常,古潇湘心里就打起了鼓。
疑心生暗鬼,古潇湘现在就特别怕何其善与未婶子密谋,就这样把她丢在这!
因此,古潇湘才一个劲儿的催促何其善该走了。
何其善被她催得愣了一下神,然后才说道:“我们暂时不走。”
现在他刚和母亲团聚,一腔热血还像岩浆一般滚烫激荡,还有无数的心里话要跟母亲说,现在别说是一个古潇湘了,就是天上玉皇大帝来了他都舍不得离开这里半步,更何况杨英还没有追来呢。
“这里这么偏僻,你二师兄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找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走。把你的伤养一养,我再把假肢给你做好,这样在路上也方便一些。”
他看了古潇湘的伤,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佩戴假肢了,就想着帮古潇湘把假肢做好再说。
这样自己也算对得起这个女人了,至于以后怎样就看天意吧。
他现在有了更想守护的人,古潇湘就只能靠边站了。
何其善想了想,他和未婶子之间说的话实打实是个机密,不能让古潇湘知道了。
“哦,对了,跟你说一件事儿,未婶子以前有过儿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后来……没了,也挺遗憾的。我也没有娘,跟未婶子投缘,就干脆认未婶子做了干娘。”
何其善以前从不撒谎,但现在他说起谎来已经能够脸不红心不跳了。
可见某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刹不住。
比如喜欢一个人,
再比如讨厌一个人……
古潇湘一听何其善不走了,并且还莫名其妙认了个干娘就觉得很无语。
何其善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他们现在是在逃亡,在躲着一个穷凶极恶的魔鬼!
何其善脑子是有病吗?不想着快走反而停在这里认什么干娘,还帮着做家务还说要多呆几天!
这简直超出了古潇湘的所有认知。
“何大哥你疯了吧?你怎么这么烂好心呢?”古潇湘忍不住开口问,她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位未婶子身体健康有权有势,何其善认个干娘,古潇湘还觉得能理解,
但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守着这么一栋孤零零的草房子,何其善居然要认她做干娘,古潇湘就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了。
何其善听到她说这话,脸色就沉了:“我要是不是烂好心,我怎么会带你走?”
古潇湘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紧紧闭了嘴,眼圈渐渐红了。
何其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知道自己伤了古潇湘:“对不起对不住啊,我无心的。”
“干娘是个好人,要不然她昨天也不会让我们借宿。我和她很投缘,或许我们就是真正的母子也说不一定。我会把她当成母亲孝敬,如果你要做我妹妹,你就对她也恭敬些。”
古潇湘眼圈微红,乖巧的点了头。
她现在处处得假手于人,什么都让人家帮,她不乖点怎么行呢?
说了一会儿话,未婶子小憩醒来,母子俩又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讲话。
古潇湘看着他们俩的情形,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暗暗观察着这两个人的言行举止,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猜测。
就这样,两个人在未婶子家住了下来。
而另一边,一直盯着和何其善的厉泽安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足以惊掉他下巴的消息:
“何其善是康宁王的儿子?!”
“是孤的堂弟?!”
他四十五度仰头望天,感慨万千:“这是何等孽缘呢!”
谁随即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便牙疼般抽了一口冷气:“嘶……”
这何其善倒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这件事儿他报不报给自己父皇呢?
不报,这个事可是妥妥的欺君之罪,
但若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