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潇湘一字一句说着,语气淡漠,似乎对这世间已经无比绝望,只想早死早解脱。
何其善对着这样的古潇湘,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愧疚,又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只能蠕动着嘴唇出言安慰她:“古姑娘振作点,千万别想不开,总会想得到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古潇湘突然睁开了眼睛,带着怒火和责备看向何其善。
她知道这个男人正在徘徊犹豫,他现在需要一点推力和动力,
而这种推力和动力就来自于他的内心,来自他的负疚感。
她要把这种负疚感加强,让他无法承受,只能缴械投降。
“这世上能帮我的只有您了,连你都不愿意帮我,都撒手不管,我还有什么指望?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祝何大夫以后青云直上前程似锦!
以后偶尔想得起我,想得起还有世界上还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清明的时候能帮我烧一炷香,帮我烧点纸,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哀哀的说道:“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指望了,您就带着我的期盼,帮我多活几年,用您的眼睛帮我多看一看世界的美景,帮我多品尝一点这世上的美食……”
美人哀哀而诉,梨花带雨凄凉哀婉,这样的场景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何其善还比一般男人都心软。
“你……你别这样,让我想想办法好吗,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真的?”
何其善点头:“真的,你相信我。”
犹豫不决终于下定了决心,何其善反而觉得轻松了,就在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带走她。
那杨英武功高强,他肯定不是对手,不能正面刚,得智取。
古潇湘大喜,赶紧给何其善出主意:“他每天早上辰时都会打坐闭关,您要带我走就那个时候来。”
何其善点头答应。
刚说完话,杨英和其他师兄弟就转了回来,不耐烦的催促何其善:
“何大夫看好没有?怎么看个病这么啰嗦?要是所有大夫都跟你一样,恐怕病人不是拖死了就是自己捱过去了。”
何其善心中乱纷纷的,也没在意杨英说什么,赶紧收拾了也就走了。
等到何其善者走后,杨英越想越觉得何其善跟古潇湘神色不对,便照例警告了古潇湘一番:
“师妹别总想着别的男人能够对你好,其实全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都一个德行。”
“师妹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来青云山的时候只有七八岁,那时候师兄弟们都喜欢你,怕你觉得孤单,凑钱给你买了一个布娃娃。
你很喜欢,整天抱着它,有一次不小心把它弄坏了,还哭着过来求我帮你缝好,
可是后来你这个布娃娃被蕊芯师妹不小心弄坏了,你就不想要了。
你说那是别人弄坏的,被别人碰过了你就不喜欢了。
同样的娃娃,你自己弄坏的和别人弄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师妹。
你和我在一起,你是我弄坏的,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但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们是不会珍惜你的。”
“我知道,这段时间师兄心情不好,对你粗暴了一点,那也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不想失去你的缘故,师兄跟你道歉,你原谅我。
等我们回去成了亲,你彻底属于我了,我自然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千依百顺。”
杨英说得自己都动了情,伸手指过来深情款款的拂开古潇湘脸颊上的碎发。
古潇湘被他手指一碰,止不住的浑身僵硬,肌肉都完全绷紧了。
杨英咬了咬牙,很想又打她,但好歹还有些理智,知道现在是白天,最终忍耐下来。
“反正话我已经跟师妹说清楚了,师妹就好好儿的不要再胡思乱想,尽管放心待在我身边就是。”
何其善这边脑子里乱纷纷,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县衙。
因为这段时间龙安城县衙里要接待的人太多了,房舍比较紧张,除了几位主子有单独房间之外,其他很多人都是几个人挤一个房间的。
何其善还是像在军中一样,跟钱谦益挤一个屋子。
他回来的时候,钱谦益正悠哉悠哉的用红泥小火炉温着酒喝,旁边放着一碟子卤牛肉、一碟子酒鬼花生,
钱谦益就一口酒一口牛肉一口花生,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儿,简直美滋滋。
见到何其善回来,钱谦益立马邀请他共享:“来来来,喝两盅!”
“新酿出来的绿蚁酒,跟那些老窖酒完全不一样的风味,来尝尝!”
何其善也就从善如流坐下来跟钱谦益喝酒。
钱谦益风趣幽默,就笑着跟他开玩笑:“我的膏药快用完了,你喝了我的酒,就得帮我制几贴啊。”
钱谦益有老寒腿,一直都是何其善在帮他调理,就是他不请何其善喝酒,何其善也会帮他制药的,他这么说只不过是在跟何其善开玩笑。
何其善点头:“行,喝完酒就帮你制。”
钱谦益道:“不急不急,还有几天用的呢。”
何其善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要带古潇湘走,那他现在的生活就统统都得放弃。
沈家的婚约、太子府的人缘……这些代价的确太沉重了。
左思右想愁肠百结,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喝多了就去睡。
睡到半夜想起来,他得在走之前帮钱谦益多制几贴药放着才行。
便又唉声叹气的爬起来去制药。
钱谦益也多喝了一些,半夜就起来上茅房。
却发现何其善不在床上,
有些奇怪,找了一圈,在药房里面找到了他。
见何其善正守着炉子给他熬制膏药呢,这可把钱谦益给感动的,只觉得何大夫是天上地下都难找的好人。
赶紧走进去说道:“你哪天做不好?非得现在半夜做?身子熬坏了怎么办?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自己,等到老了才有你的苦头吃!”
就让他回去睡觉,不要制药了。
何其善叹了一口气。
他有无数的气要叹。
“钱大人,京城的大夫里面,要说治风湿老寒腿,就属曲风塘的膏药还可以,如果你以后要用,就去找曲大夫帮你配吧。”
钱谦益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嘿,我找曲大夫干嘛?有你帮我调理,我还用得着找其他人?”
“不是我吹,我觉得以你的医术,以后在京城医学界,一定是稳坐头把交椅的!老钱我现在跟你混熟了,以后请你诊脉也能插个队啥的,哈哈哈。”钱谦益越说越开心。
“可是以后我可能不会在京城啊……”何其善很是沮丧。
他太过于纠结,钱谦益又是一个温厚长者,夜深人静也适合倾吐,于是,
在满屋子药香和瓦罐里发出的轻微咕嘟声里,何其善对着钱谦益敞开了心扉,说了自己打算带古潇湘私奔的事。
钱谦益听得目瞪口呆。
“你疯啦?”
“沈家那么好的姻缘你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