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化不仅惊到了沈玲珑，连沈巍炫和沈草都小小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奔到沈草面前，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沈草下意识往后一退，沈夫人的拥抱就落了空，手就握住了沈草肩膀。
沈夫人就握着女儿肩膀，上上下下的不错眼的仔细打量，看着看着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她连忙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好让自己把女儿的面容看的更清楚一些。
在沈夫人最后的记忆里，她最后一次见到女儿的时候，沈草刚刚生下孩子。
那时沈草被秦风打到早产，完全失去了生气，整个人枯槁苍老，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半点精神气都没有了，活像五六十岁的老妪，看起来竟比沈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还要老态龙钟。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夫人才深切的开始反思自己的所做作为，反思自己对女儿的态度，才开始真正疼惜起这个女儿来，可惜，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沈草生下孩子后缠绵病榻，三年之后还是走了。
如今，小姑娘就站在她面前，脸颊红润眼神清亮，还是活生生的青春少女，比那个时候好看得多得多了。
沈夫人不由又是欣慰又心酸，同时又觉得无比庆幸。
还好！那不好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女儿还好好的！
她忍不住又潸然泪下。
沈巍炫疑惑的看看激动不已的母亲，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又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眼神里有些不解也有些不耐烦的姐姐，知道母亲的心愿恐怕不那么容易达成。
前世母亲嫌弃姐姐命格不好，说是她带累了全家。沈家倾覆，大家心情都不好，母亲又把姐姐当成了出气筒，从来没有好脸色对她。
即使姐姐在为那个这个家做牛做马拼尽全力，母亲就像没看到一样，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
等到母亲后悔的时候，姐姐却已经香消玉殒，再后悔也没用了。
今生重来，母亲想要弥补自己前世犯下的过错，也不知道姐姐肯不肯答应，会不会给母亲这个机会。
沈夫人擦干泪，笑着对沈草道：“草儿上女学啦？我听你爹说了，嘉怡夫人还夸你了。我的草儿真能干！怎么样，女学好玩儿吗？学校同窗都还和气吗？”
“刚上学肯定什么都缺吧，缺什么一定要跟母亲说啊，赶明儿沐休，咱们娘俩上街置办些首饰衣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学校才好呢！”
“马上冷起来了，草儿衣服也该置办起来。针线上给做几套，再让锦绣阁那边送几套来……”沈夫人絮絮叨叨一片慈母之心，跟在沈草身后，一路跟一路念。
沈阁老也走了过来，亲切的关心着女儿：“回来了？累不累啊？你母亲回来了，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你母亲说啊。”
沈草垂下眼眸，有些惊诧于沈夫人和沈阁老的转变。
但她对沈家人的心已经死了，沈家人现在对她再好，她也只觉得是个累赘是个麻烦，不想、也没有这个热情再去探究这中间的缘由。
是沈家人一时兴起也好，还是他们良心发现也罢，总之不关她的事儿了。
她只想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么多年的遭遇让她只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的事儿还是靠自己的双手得来最稳妥。想要靠着别人的宠爱生活是最愚蠢的想法。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什么都不可靠。
沈巍炫也好，沈夫人沈阁老也罢，他们对她的热情能维持多久呢？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她能指望他们吗？
她最需要家人的时候家人在哪里呢？她被秦风打得起不来床的时候家人又在哪里呢？
现在来跟她表现母爱父爱，太迟了，她已经不需要了！
“母亲。”沈草清清冷冷的开了口：“女儿上学累了，想回去早点歇息。母亲从外面回来，想必也累了，母亲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夫人脸上激动急切的表情就像被谁突然迎面打了一把掌，蓦的就僵在了那里，随即又扯起一抹强笑，
“草、草儿累了呀？那好，那好。你快回去歇着吧。”
“快快！小油车呢？送小姐回去！这么远，可别把脚走疼了。”
沈巍炫机灵的上来给沈夫人见礼：“母亲你回来啦？路上可好？”
沈夫人心思完全不在这个小儿子身上，敷衍的对他笑笑。
沈巍炫对着母亲挤了挤眼睛：“娘！我去姐姐那儿写功课。”
沈夫人会意，这才含着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还好儿子是个小机灵鬼儿，知道在中间调和母女之间的关系。
“好，好好你去，你去！别惹你姐姐烦啊！”沈夫人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了。”沈巍炫连蹦带跳几步窜上小油车，死皮赖脸的跟着沈草去白轩阁了。
等到小油车影子消失，沈阁老才转过头对春兰夏荷道：“告诉陆管家一声，其他事务先不忙管，先把衡雾馆给大小姐收拾出来。”
“对对对！”沈夫人马上附和：“里面一应物件儿都到我私库里去挑，要挑好的，给大小姐用上！”
“再从丫头里面挑几个老实本分手脚麻利的到衡雾馆当差。”
她皱起眉想了想，女儿大了，应该有她自己的班底：“哦，对了，跟人牙子说一声，让她挑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进来，由夏荷亲自带着教教规矩，教好了再让大小姐挑，以后那就是她的人。”
两口子一径商量着，只和春兰夏荷说着话，一眼都没有看跌坐在地上的沈玲珑。
沈玲珑又是惊骇又是委屈，更多的是不解，她实在没有想通为什么沈夫人前后态度差别这么大。
她颤抖着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母亲。
沈夫人和沈阁老终于停了脚步回过身看了过来。
沈玲珑心里生出一丝希望，跪直了身子，以卑微的姿势又叫了沈夫人一声。
沈夫人眼中神情复杂，低头看着沈玲珑道：“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我再找你。”
沈玲珑是个极乖觉极敏感的人，见沈夫人待她态度冰冷，和从前大大的不一样了，也不敢说什么，在丫头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她回了娉婷院，越想越觉得府里气氛诡异，赶紧让点墨出去打探消息。
仅仅过了一小刻钟点墨就面无人色的冲了回来：“小姐！白嬷嬷没了！”
沈玲珑猛的抬头，头上珠翠流苏相碰，叮叮唰唰作响：“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什么叫白嬷嬷没了！”
白嬷嬷……
沈玲珑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和白嬷嬷之间的关系了，也是白嬷嬷教她如何在沈夫人面前讨好卖乖，如何抓住沈夫人的心理才能在沈夫人面前始终屹立不倒，现在点墨却告诉她，白嬷嬷没了！
沈玲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点墨声音颤抖，眼中还有抹不去的惊慌恐惧。
她出去想找个人问问，正好看见府里守卫们用席子把白嬷嬷和陈管家的尸体往外抬。
那血都把席子给浸透了，一滴一滴掉落下来落在青石板上。
那血中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肉沫肉块儿！
点墨一个小姑娘，几时见过这种骇人的场景？就只看了那么一眼，她现在的腿都还是软的。
“说……说是老爷下令，把白嬷嬷和陈管家给杖毙了，活活打死的。”点墨心有余悸道。
沈玲珑脸色惨白，嗤通一声坐倒在了椅子上，半天不能动弹。
怎么可能呢？
白嬷嬷以前告诉过自己，说以她的心机手段，早就把沈夫人架空了，还得意洋洋的说整个沈府都是她们白家的，既然这样，怎么可能说杖毙就杖毙了？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