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安牙齿错了又错,刚刚那点子得意已经全然消失无踪,眼看着沈草和何其善沿着木质长廊进了湖心岛,在湖心岛的凉亭里坐了下来,竟是摆开要长谈的架势,他半天没有说出话。
想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吧,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挪不动。
有个青衣小帽的侍从找了过来,对厉泽安单膝点地行了一个礼:“禀殿下,皇上唤您尽快入宫。”
厉泽安双手握了握,不甘的又扫了一眼湖心岛中的两个人,咬着牙说了一句“走”,这才带人离开了。
回去之后仍然恨得牙痒痒,寻思着怎么才能再找一次这姑娘的晦气,怎么样才能让她也不痛快一回。
厉泽安在这边咬牙切齿,那边被他撵去上课的沈巍炫回了书院,却在书院门口被门房告知,今天书院临时放假了!
他就和顾全在门口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运气?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都成真了。
“四爷,咱们还去金明池吗?”顾全问道。
沈巍炫抠着头皮,想到厉泽安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心里知道厉泽安是不愿意他去金明池的。
可是就这样回家的话,又好像挺无聊的。
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他正好今天有空,索性去大慈寺给姐姐求个平安符!
说干就干,立刻带上顾全等人纵马直奔大慈寺。
大慈寺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样子,古柏森森钟钹袅袅,一派安详沉静之气。踏上寺院,闻着空气中无所不在的香火味,整个人心都静下来了。
寺院里的知客僧快步迎了出来:“小施主里边请,济深大师恭候您多时了。”
沈巍炫大吃一惊:“大师知道我会来?”
知客僧满脸自矜而骄傲的笑:“我们主持能掐会算。”
沈巍炫不由心中怦怦直跳。
济深大师能算到他今天来寺庙,那能不能算到他是两世为人?大师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怪物?
还有,他想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扭转家族命运,能不能别再像前世那样穷困潦倒度过一生,甚至几次挣扎在生死边缘?
他一路乱七八糟的转着念头,由着小和尚把他引到了方丈室,见到了济深大师。
济深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形干扁瘦弱,一双眼睛却湛然若神,目光在沈巍炫身上上上下下扫过几遍,最后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似乎他比沈巍炫还要紧张:
“前世因后世果,今世所有皆是天意,小施主不必害怕,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就好。”
沈巍炫心里充满了对佛法无边的敬畏,再也没了首辅家四公子的骄矜傲慢,虔诚跪倒在蒲团上:“求大师指点。”
济深大师垂下眼眸:“这就要问小公子想求什么了。”
沈著巍炫张了张嘴。
他想求的很多,想要父亲不倒台,想要家族平安,想要父母兄弟健康长寿富贵荣华,但最终他还是说:“我只求姐姐能福寿康宁长命百岁。”
这是他们沈家欠了姐姐的!
所以他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姐姐,能把她该有的福寿安康平安喜乐统统都还给她!
济深大师抬头,眼底有着深深的欣慰,看了沈巍炫几眼:“小施主定求仁得仁心想事成。”
沈巍炫道:“谢大师吉言,晚辈还想帮姐姐求一个平安符。”
济深大师却摇头:“老衲不是不给,是先前已经给过了。”
福泽不是长江水,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先前给过了,就不能再给了。
沈巍炫就明白了济深大师的意思,就是那块吊坠至关重要,要他把那块原来的吊坠找回来的意思。
“好,晚辈这就回去好好找一找,谢大师指点。”
沈巍炫磕了头就立刻上马返回沈府,点了家丁和粗使婆子二十多人,直闯沈玲珑的娉婷院。
站在沈玲珑豪华奢丽的房间里,他左左右右看了几遍,沉声道:“给我搜!”
一众下人响亮的应了一声是,分开了到处去翻查,连床褥和枕头都拆开来仔细找了,却没有找着。
沈玲珑还在女学上课没有回来,娉婷院就只留了个捧砚看家,沈巍炫这样气势汹汹闯进来搜查,只把捧砚吓得眼泪汪汪。
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着二小姐回来没法交代,只能硬着头皮来求沈巍炫:“四少爷求您别这样,你要找什么跟奴婢说,奴婢一定给您找出来。”
沈巍炫一把将她薅开:“走开!别挡路!”
娉婷院鸡飞狗跳,沈玲珑回来了。
进院看到她的房间被人搜得面目全非,险些一口气没能上得来。
她抖着声音问沈巍炫:“四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巍炫冷笑:“二姐不是说回来就会找大姐姐那个玉坠吗?弟弟现在等不得了,二姐既然不找,弟弟就帮你找。”
说着目光冷冷的看着沈玲珑:“是别人的,别老占着,还是还回去的好!”
沈玲珑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颗颗滚落。
“那你找着了吗?”
沈巍炫眉头一皱:“没找着,谁知道你藏哪里去了。”
他在沈玲珑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在二姐身上吗?”
沈玲珑满眼控诉,身子摇摇欲坠,看着柔弱,说出来的话却坚硬如铁:“弟弟要做什么?就因为怀疑姐姐是贼,所以就大肆抄捡姐姐的院子?怎么,你很想我们家被抄吗?外面的人还没抄进来,咱们倒提前自家人抄自家人了,是不是?”
沈玲珑这么说,沈巍炫更觉鄙夷:“姐姐说哪里话,不过是家里最小的兄弟淘气了一点,怎么就扯到抄家上去了?怎么,这是姐姐盼望的吗?”
他们两姐弟吵架不要紧,把沈府下人给吓得不轻。
沈夫人不在家里,沈阁老忙得陀螺似的根本不着家,眼见两姐弟越吵越凶,顾全没办法只能跑去找沈草。
毕竟沈草再怎么不受宠,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主子,而且这段时间沈巍炫极其听沈草的话,说不定把她找来还能起到点儿作用。
沈草先不愿意来。她不愿意掺和沈府的任何事务,但经不住顾全一再哀求,没办法只能过来了。
赶过来的时候沈巍炫和沈玲珑还在你瞪着我瞪着你都不肯退让。
沈巍炫一心一意想要找回沈草的那个玉坠,沈玲珑坚持说已经还给沈草了。
沈巍炫的执着劲连沈草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在意,有没有那块玉坠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为何沈巍炫就看得那么重?
她走过去皱着眉呵斥沈巍炫:“好了,胡闹什么?回去把你功课做了。”
一天天的,真不让她省心!
沈巍炫转过头来看着沈草,目光中有依赖,也有浓浓的委屈:“姐!那是你的平安符!是菩萨护佑你平安的!”
说实话,那一刹那,就算沈草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被沈巍炫这一声给捂软了三分,也就闭上嘴不再阻挠。
唉,真是欠了他的!
沈巍炫道:“大姐姐来了就最好,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二姐说已经把玉坠给大姐姐送回去了,大姐姐收到没?”
沈玲珑一双眼睛就横过来死死盯着沈草,用眼神示意她赶快承认。
在沈玲珑的认知里,沈草一向都是息事宁人不愿惹是生非的,像这种时候,沈草恐怕早就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多半会忙不迭的把这件事情担下来,早点平息事端。
她是这么想的,却没有想过现在的沈草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不会再任她揉搓了。
沈草摇头:“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沈玲珑又惊诧又气恨,眯了眯眼:“姐姐想清楚再回答。”
沈草坚定的摇头:“确实没有收到!你没有还给过我,你和你的任何一个丫头也从来没有来过白轩阁给我什么东西。”
沈巍炫就对沈玲珑说道:“大姐姐说她从来没有收到过,大姐姐从来不撒谎,你说,你什么时候送过去的?”
面对沈巍炫咄咄逼人的目光,沈玲珑还是咬死不认:“我等父亲!我等父亲回来给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