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冷君遨选的,既然他执意要将失忆不记得前尘往事的自己给追回来,那么再有什么,就得一力担着!这世上,可没得后悔药卖!
赵婉兮这一趟去朝阳殿,半点儿都低调,不仅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甚至还临时动用了全部的皇后仪仗,惹得一应宫人手忙脚乱。
所幸琼儿知道失态严重兹事体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自己全程亲自盯着督促,着人在最快的速度内准备好依仗,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先走一步的赵婉兮。
晃晃荡荡一群人,走在宫道上,气势可见一斑。
那是绝对不容小觑。
而赵婉兮这一趟怒气冲冲威严十足地前往朝阳殿之行,还不消半个时辰,便已经传遍了差不多整个后宫。至于各处的反应,自然不尽相同。
跟赵婉兮几乎全副武装的架势不同,朝阳殿内静悄悄的。莫说是负责守卫的宫廷侍卫们,就连伺候的宫人,统共也没见几个。
一路行来,琼华宫的人畅通无阻,完全没有遭受到半点儿阻拦,出奇地顺利。只是越顺利,就越是让琼儿安心的惶恐,总觉着要出事,只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子,恨自己一开始的不冷静。
这份怪异,一直持续到赵婉兮站在了朝阳殿的主殿门口。
看着眼前紧闭的殿门,外头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守着,就连她,也意识到了怪异,蹙着眉头抬手,兀自上前。
“琼儿,你带着他们先退出去在外头等着,本宫一个人进去便是。”
“娘娘……”
听闻自家主子终于有点儿理智了,没真想着带着一班子人擅闯朝阳殿主殿,琼儿一直提在喉间的那颗心,总算是归了原位。
挥挥手,让石榴去安排了。
只是对于赵婉兮说要自己进去的话,她却依旧还是不放心,越想,就越是满心惶恐。也没多做考虑便开了口,人更是紧紧随在自家主子身后,就怕一个不注意慢了一步。
“娘娘,要不……奴婢陪着您一道进去吧?好歹也有个人,能……”
能帮着分担点儿怒气啊。
能说出要废储的话来,想也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定然是很不好。至于自家娘娘,就更加不用说了,这样的两个人一旦撞上,那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有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在场,至少也能做主子们的出气筒,哪怕被迁怒挨打,也总比让娘娘以身犯险的好。
否则,这万一要是……
琼儿的心思并不复杂,那点儿想法,几乎都写在了脸上,一览无遗。真是因为这样,赵婉兮才不可能让她如愿。
既然要杠上了,她倒要看看,里头那个狗男人,到底还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横竖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儿,怎么能牵连无辜?
对于琼儿的请求,那是想都不想地便拒绝了。
“不用了,本宫自己进去便好。你去吩咐着,让他们稍稍走远一些……算了,还是让他们直接回去罢。”
准备仪仗,原本的思量,是觉着要真是起了矛盾,冷君遨未必肯让她进朝阳殿,提前做好姿态,甚至是准备好了硬闯。
结果谁知道,真实情况却是这样,对方这架势,分明就是在故意等着她来,既然如此,那玩那些虚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她这一次,做的也有点狠。
皇后仪仗,可不是轻易可以动用的,一般都是重要场合,有大型的要紧活动时,方可随行,以昭显皇后威严,按照眼下这个架势若是被传出去了,落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耳朵里,还道是她这个皇后要逼宫造反了呢。
好在琼儿也是个懂事的,几乎赵婉兮一说,她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面色一肃,便想着要去遣散众人。然想到主子一个人进去,又是担心的不得了。
赵婉兮却没再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几步上前,抬手就按在了殿门上,一用力,殿门应声而开。
眼见着也没有了什么回旋的余地,琼儿只能怀着担忧跟忐忑地转了身,而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里头的一句话适时飘了出来,好巧不巧地就落到了赵婉兮的耳朵里头。
“当真是翅膀硬了,觉着朕奈何不了你了么?既然如此,那这个太子,你便也别做了,随便选一块封地,去发挥你所谓的实力!”
赵婉兮:“……”
刚过来,人都还没进去呢,就听到了这样一句,搁谁能忍得了?
即便是没有真切地感受到,赵婉兮也能想象的出来冷君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如何的威压跟冷酷,而在里头的人,不过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她的儿子。
眉眼一冷,赵婉兮心中的怒气滚滚而来,也没细究明明此前琼儿报信时,便说冷君遨有废储之意,为何自己人都过来了,还能听到这样的话,只心疼着儿子,讽刺的话语就出了口。
“呵,皇上倒是好大的口气。废储?好啊,那接下来呢?可是要废后了?”
言语之间,人也进去了。
跟外头一样,朝阳殿的正殿之内,并没有额外的人,冷君遨端坐在高位上,下首站着冷昱麟,父子两个正在僵持不下。只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殿内的气氛,倒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以忍受。
便是剑拔弩张似乎也没有多,顶多就是压抑一些罢了。
听到她的声音,殿内两人俱是一愣。
冷君遨毕竟城府比较深,稍稍挑了挑眉梢,就很快地恢复了常态,沉着一张俊脸,反观冷昱麟的表现,则是暖心的多,第一时间走上前来,无声递给赵婉兮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便侧身有意无意地挡在她的前头,迎头对上了自家父皇审视的目光,倔强的不肯低头。
“好啊,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儿臣也不好推辞。这太子之位,不做也罢,不过既然父皇要赏赐儿臣封地,那儿臣选这京城可好?”
“……”
随着冷昱麟这句话,殿内的气温倒又稍稍下降了一些,赵婉兮则是没绷住,差点就笑出猪声。
她怎么差点就忘记了,自家儿子,可不是个软柿子,这小子不仅有能耐,一张嘴气死人的本事可也不低,还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吃亏过呢。
只是厉害归厉害,到底还是个孩子。
抬手搭在自家儿子小小的肩膀上,赵婉兮稍稍一用力,就将挡在自己前头的冷昱麟护在了怀里,再抬头去看上首的冷君遨时,神情已经是完全不同。
开口说话的语气极冷,伴随着她眉角眼梢的疏离,除了被她护在怀里的冷昱麟之外,整个人冷漠的让人不敢靠近。
“皇上圣意,向来令人难以猜测,倘若是我们母子当真碍了您的眼,您尽管处置就是。横竖……我们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冷君遨:“……”
听到这种扎心的话,被赵婉兮用那么冷的眼神看着也就算了,冷昱麟那个臭小子还偏用得意的眼神望着自己,什么鬼?故意挑衅?
被隔离出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恍然之间,他就好像成了不受欢迎的外人。
那可是他媳妇!
孰可忍孰不可忍!
见着这样的赵婉兮,冷君遨的心里,经不住“咯噔”一下。瞳孔猛地一缩,所有的隐忍还有沉稳,隐隐有了要崩坏的架势,骤然上前一步冲上前来,伸手死死地钳住赵婉兮的手腕不让她挣扎,音色尖锐而犀利。
“兮儿,你说过会信朕的!”
信他?
事到如今了,事情都发生在眼前了,还要怎么信?
被抓住的手腕有些生疼,挣也挣不脱,近在咫尺之间,冷君遨的眼神复杂至极,恕她看不懂。但是赵婉兮却能清楚地意识到,在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股子怨气,久久没有办法缓解。
对于冷君遨这句质问,更是觉着有那么几分可笑。
心里面想笑,也就真的弯了弯唇角,溢出一抹讽刺来。同时煞有介事地点头,状似一脸无辜。
“是啊,臣妾的确是很愿意相信皇上,但是就不知,皇上可还能担的起臣妾这份相信?”
“……”
这句话的威力,看似无害,实则强大。被赵婉兮目光灼灼地盯着,冷君遨的手,突然就抖了抖。
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起来,嘴角微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不过片刻,眼底的坚持也逐渐散去,变得灰暗一片,让人望着,心里异常的压抑。
即便如此,他擒着赵婉兮手腕的手,依然还是不肯松开,带着几分无言的坚持跟固执,令人捉摸不透。
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有些不太一样起来。
父母的较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冷昱麟漆黑的眼珠子在赵婉兮脸上扫了一圈,眸底有异样一闪而过,戏精本质秒上线,一改此前的桀骜,竟然泪眼婆娑,委屈地看向了冷君遨。
一开口,就让赵婉兮的心肝颤了颤。
“父皇,你当真便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赶走儿臣跟母后吗?你是否忘了母后这几年的生死相随?你是否忘了对她的种种承诺?还有……”
冷昱麟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哭求,还不如说是……质问。衬着他一如既往地倔强,落在冷君遨的眼里,那就是活生生的挑衅。
本该是良心受到谴责的时刻,他却愣是一脸的隐忍,额间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那样子,分明就是忍到了极致的模样,生怕自己儿子捅了马蜂窝,当真惹怒了对方,受到严厉的惩罚,赵婉兮眼神一紧,心下就着急了起来。
赶忙开口预备好歹打个圆场,或许是将冷君遨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哪知对方却根本没给她那个机会。
连让她开口的时间都没给,只阴测测地盯着冷昱麟,嘴角一掀,渗出了森森寒意。说出口的话,细究起来,似乎也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朕说过,此事与旁人无关,之所以给你惩罚,完全是因为你没大没小,尊卑不分!”
“圣贤有云,养不教父之过,儿臣如此,难道不是因着父皇教导有方的缘故?”
“说得好,既然如此,那朕今日,便好好教导教导你!”
“好说,儿臣已经得到示范了,所谓父母行为,皆可成为典范,父皇今日如此昏庸,可也是想让孩儿如此么?”
“冷昱麟,你放肆!”
赵婉兮:“……”
因为琼儿一句冷君遨要废储的话,吓得她连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就赶紧过来查看,生怕事情当真到了一发而不可收的地步,哪知事实有些让人意外也就罢了,发展到现在,怎么又成了这幅模样?
这哪里是真要废储的节奏,分明就是父子两个在吵架拌嘴呢!
莫约是这样的情形跟较量看的次数多了,此刻冷眼旁观着,她倒也不着急了,目光闲闲地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父子俩儿,眼珠子一转,总算是意识到了那么几分不太对劲。
无奈她还没想透彻其中的缘由,便听到殿外有轻微的动静传了进来。
随即,便闻太监诚惶诚恐地大声回禀:“皇上,丽妃娘娘求见。”
随着这句话响起,还没等到殿内有人应声,殿门竟然就先开了。一只精美的绣花鞋踏了进来,欧阳华菁那张艳丽的脸,也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底。
与此同时,赵婉兮手腕一松,终于得到了自由,而原本互不相让的父子两个,也偃旗息鼓。
虽然两人的脸色依旧都是很不好看,不过赵婉兮却莫名有种他们父子齐心的诡异感觉。
欧阳华菁脚步很快,带着几分急切,完全一副生怕慢了就赶不上看戏的模样,唇角微微勾扬,脸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只是等看清情形之后,眼底一抹失望闪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刚要屈膝下拜,冷昱麟上前一步,极为不耐烦地开了口。
“丽妃娘娘是什么时候来的?你难道不知道本宫跟母后在这里?我们一家人还有事要商议,你要进来,也该在外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