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加长的黑色商务车经过繁华的市中心,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不可避免地堵了车,殷衡正坐在车后座上翻看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文件。
车内部的空间很大,但是他人高,腿也很长,空间仍然显得非常狭窄逼仄。
慕容蓁坐在殷衡身边,凑着脑袋过来,看到是一堆洋文就失去了兴趣,她抬眸看着男人俊美如雕刻而出的侧脸,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换做别人,被这样强烈的视线一直盯着,早就无法专心了,可殷衡俨然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
过了一会儿,见男人专心致志地处理文件,根本不搭理她,慕容蓁也不再盯着他看了。
“殷衡,我们要去哪里?是要回家吗?”公主趴在车窗边,墨黑的眸子好奇的看着车外。
刚刚问完,她才想起前面还坐着驾车的人,殷衡现在不能和她说话。
不过没有关系,一点也不影响公主的说话。
“殷衡,这个车是什么车,为什么不用牛马,也可以动起来?”她坐在露台的玻璃栏杆上,研究了这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好几天,还是没弄明白其中奥妙。
可惜距离太远了,她不能收一辆车进空间拆开来研究。
公主飘到车外,维持着和佛珠六丈内的距离,在车流中飘来飘去,现在,她已经比刚苏醒的时候飘得多一丈远了。
繁华的市中心高楼入云,顶级的奢侈品品牌店商铺林立,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充满了现代化的时尚气息。
慕容蓁绾着单刀半翻髻,发髻上斜插着羊脂白玉雕刻的花簪,月白色纱裙上用银线绣着云纹和玄鸟,看起来高贵冷艳、翩然若仙,与街道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生得极美,肌肤胜雪,剪水秋眸,黛眉朱唇,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人驻足失神的美丽,不过,显然没有人能看见她。
否则早在她飘出车的时候,不是被她惊艳而是被她直接吓晕了。
慕容蓁肆无忌惮,飘到十字路口正中间,好奇地打量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人。
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他们穿的都奇奇怪怪的,慕容蓁知道殷衡平时穿的白色的衣服叫衬衣,黑色的叫西装,可是这里的人不仅有穿西装的,还有穿着短袖子的圆领衣服,蓝色的裤子。
女人们脸上更是画着精致的妆容,披散着有些卷的头发,头发也不全是黑色的,衣服裤子或者裙子露出白花花的手臂和双|腿。
两百年后,女人们已经不再足不出户,用衣服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吗?
慕容蓁一点也没有觉得女人这样不检点。
她活着的时代,女子还可以主动向喜欢的男子示爱,将鲜花鲜果或者手帕送给男子。
盛唐时,风气更是开放,贵族女性的衣着大胆开放,可以露出胸口白皙的肌肤,显露丰满匀称的身材,到女皇帝执政时,贵族女性还酷爱穿袒胸装、胡服、男装,她们和男人一样喜欢打马球。
只是到了后来,兴起了理学,世人对女人的限制拘束越来越多,衣着反而越来越保守,不仅要女人穿得严严实实,还不能显露窈窕的曲线。
公主有些惊讶和感慨,猜测现在至少是个和平又开放的时期。
她飘到斑马线上,看着一个小朋友手中拿着的冰淇淋,愣了愣,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看起来很精致美味,忍不住跟着飘走。
……
红灯亮起,车一停,殷衡坐在后座上,视线落在车窗外,眼睁睁地看着女鬼被一支冰淇淋勾走了。
过了一会儿,车重新启动,过了十字路口,慕容蓁又不得不飘回来。
她飘身坐在殷衡身边,一双美眸眼巴巴的看着男人:“殷衡,他们吃的是什么?我也好想吃。”
殷衡没有说话,目光淡漠,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慕容蓁竟然立即明白了他眼神里面的意思:“我记得,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在外面乱收东西,可是我没有打算收别人的东西,我是让你去帮我买。”
公主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仿佛天生就该使唤人,自然而然,竟然也叫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她显然使唤错了人,殷衡不会亲自去给她买什么冰淇淋,也不会特意吩咐陆锦然停车下去买。
公主上一次打破了殷衡的头,殷衡还没有找她算账,有些心存愧疚,也不敢再去捉弄他了。
没一会儿,黑色的商务车就开上了去往郊区的高架桥,道路不再拥挤,车很快就回到了西山别墅。
慕容蓁闷闷不乐地跟着殷衡飘下车,穿过一道厚厚的玻璃墙,飘回家中,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俊美如画的少年。
这个少年长得太漂亮太精致了,让公主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他右手手臂被绷带挂在脖子上,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少年的挺拔优雅,就像一个挺拔的小白杨,气质中带着独属于少年的干净纯澈,眉眼间又有些桀骜。
最关键是,他长得和殷衡有七分相像!
公主一愣,立即把冰淇淋什么的忘在脑后了。
她朝他飘过去,好奇地打量他,但显然这个清冷漂亮的少年看不见她,连目光都没有给她一个。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看向从门口进来的殷衡,声音清冷悦耳:“哥。”
慕容蓁这时飘回殷衡身边:“殷衡,他是你弟弟吗?难怪和你长得这么像,可是为什么你可以看见我,他却看不见我?”
殷衡直接无视身边的小女鬼,视线在殷晏受伤的手臂上掠过,皱了一下墨眉:“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少年立即开口了,嗓音清澈而干净:“下午已经休息过了,我让阿姨准备了晚餐,哥哥在外面吃过了吗?”
慕容蓁有些奇怪,总感觉少年语气似乎有些紧张,明明是在邀请自己的哥哥一起用晚膳,那态度,却和她皇兄以前对父皇的态度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
慕容蓁伸手扯扯殷衡的衣袖,结果发现透明的手从他手臂上穿过去,只好悻悻地收了回来:“那我怎么办?我也想吃晚饭。”
虽然公主是只鬼,吃不吃都不会饿死,但这已经是她唯二的爱好了,不然这样飘了一千多年,不能吃喝玩乐,她和路边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今天才和殷衡约法三章,不可以让其他人发现灵异事件,现在有殷衡的弟弟在家,她不能随便把食物收进空间了。
正在慕容蓁隐隐想毁掉约法三章暴走的时候,就听见殷衡开口吩咐了,低沉的声音对慕容蓁不啻于天籁之音:“让他们晚餐多准备一些,再准备一点宵夜。”
殷宴嘴角上扬,似乎很高兴,不过很快他又压下唇角,沉稳地回道:“好。”
……
吃晚饭的时候,慕容蓁已经自己回到佛珠空间了。
殷晏坐在餐桌的左边,动作仍然微显笨拙,目光正好看见殷衡左手手腕上,原本佩戴腕表的地方,戴着一串古朴的佛珠。
而且,那串佛珠非常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殷晏眼帘微垂,片刻后忽然想起来,祖父年轻的时候留下来的照片上面,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和这串几乎一模一样。
“哥,这是爷爷去世前,托付你找回来的那串佛珠吗?”殷晏忍不住发问。
在他小时候,祖父就给他提起过佛珠的故事,殷家祖上出过大官,在嘉庆年间却由辉煌逐渐走向没落,见识到西洋武器的强大和威慑力之后,便将一名庶子送到国外留洋。
不得不说这个决策很有远见,几十年后,清政府才开始公派第一批留学生。
这个其实并不被殷家抱有很大希望的庶子,甚至可以说是一枚弃子的庶子,后来崛起了另一个殷家,一个更辉煌显赫的殷家,据说,他一生都戴着这串佛珠,去世前,还将佛珠手串当做传家宝交给了后代。
佛珠一代代传下来,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殷家处境变得尴尬,尚且在美国留学的祖父不得不滞留那里,佛珠也不知去向。
将祖传的信物丢失,一直是祖父的遗憾。
如果没有记错,那位先辈还给后代留下遗言:广积善行,若佛珠有异,不可不敬。
殷晏话音刚落,殷衡动作稍顿,片刻后,他忽然反问:“不错,这串佛珠有什么问题?”
“没,只是感觉看起来很眼熟。”
殷晏有些惊讶,他哥哥并不是信佛的人,就算是把佛珠找回来了,按照他的性格也会束之高阁,为什么要戴在手上?
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串佛珠有什么特别之处。
殷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殷衡这时又开口了:“过了祖父的忌日,我会派人把你送到塔门罗斯,那里的私人教师会按照你们学校的进度授课,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殷晏没有多少惊讶,准确地说,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好,我知道了。”
殷衡这时抬起眸来,直视着少年的清澈的眼睛,嗓音沉稳而平静:“另外,殷晏,你应该接触一些新的东西了。”
殷晏一愣,新的东西?
……
自从别墅里多了一个人,慕容蓁每次从冰箱里偷渡零食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而且,殷衡平时很忙碌,很少和她说话,还不准她去捉弄殷晏。
公主殿下感到很无趣。
她每天在空间里写写画画,偶尔做做木匠,用以前收集的木材,雕刻出几个雕花木架,把这段时间从殷衡家里收集的东西,灯具、瓷器、玻璃制品、书籍……全部都摆上去,然后在架子上贴上标签,公元2020年,佛珠第一百位主人——殷衡。
标签的后面还留有大片空白,留待以后再续。
做完这些,她又开始无所事事了。
不过,自从知道电视里的人不是鬼,而是用某种神奇的手段,记录下的影像之后,慕容蓁也不做木匠活了,她发现了新的玩具——电视机。
要不是公主不能离开佛珠空间太久,她可以连续几天几夜地待在外面看电视。
这天,慕容蓁刚飘出空间,就发现外面坐着很多人,个个都西装笔挺,神色严肃,围坐着一张巨大的白色椭圆长桌。
她看向殷衡,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坐在长桌尽头,背靠着办公椅,双|腿自然交叠,随意又优雅,纯黑色的西装做工考究,笔挺精细,眸色沉冷而专注。
长桌两列穿着西装的男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其中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边汇报着什么,一边隐晦谨慎地关注着男人的神色。
这个人看起来很怕殷衡的样子?公主狐疑地看了殷衡一眼。
中年男人的话听起来枯燥无聊,那些数据她也听不懂,慕容蓁只听了一会儿,就飘过一堵墙,发现正好是殷衡的办公室,她昨天飘出空间的时候,就是出现在这里。
公主扫了一眼四周,然后目光停在办公桌上的电脑上。
她很聪明,见过殷衡用了几次电脑,就学着殷衡的样子,用灵力移动着鼠标,挨个戳开了图标。
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可以放视频的软件,她又挨个点进了首页推荐的视频,找感兴趣地看起来。
不一会儿,公主就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沉迷看电视的慕容蓁,根本没有发现门外哒哒哒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殷衡走进门来,一眼就看见坐在他黑色的办公椅上,笑得乐不可支的古装美人。
而跟在他身后的陆锦然,话刚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殷衡的背影。
因为他听到先生的电脑里面传来的声音:“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