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烬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着事情的真假。
书房就此陷入沉寂，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楚。门外印下的身影察觉到身后的静默，不由得侧过身，露出鲜明的轮廓。
陆振国知晓外面的人盯着里面的动静，便再次开口，道：“王爷，依老臣之见，此事已然过去许久，这六年来您的身子又有诸多不适……”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如此提及，无疑是揭了轩辕烬的伤口，语毕后他便移开了目光，不再言语。
轩辕烬只是轻笑一声，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点了点头，可握着茶盏的力度却是增加了几分，道：“镇国公所言极是，或许当真有着这般缘由。”
陆振国只是抿了抿唇，而后道：“王爷，老臣今日前来，为的便是皇上要将镇国公府的府兵收入麾下一事。老臣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您商讨较为稳妥。”
“关于此事，本王确实替国公你想了一个法子。”轩辕烬放下茶盏，“不过动静或许会有些大，不知道国公你这稳妥的性子能不能接受。”
“王爷您直说便是。”陆振国的眼中多了一道光亮，他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须得抱住镇国公府最后一道防线才是主要。
轩辕烬并未直言，只是淡淡一笑，而后看着他焦急的眸子，问道：“镇国公可确定要听？今日之言可只有你与本王能够知晓。”
陆振国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伸出手庄严立誓，道：“老臣至此立誓，若是将今日所闻所得告知他人，定然不得好死，五马分尸！”
直到他说完，轩辕烬才故作惊讶地阻拦，道：“镇国公，何故立下如此誓言，本王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陆振国没有言语，只是等着轩辕烬接下来的话语。他早已不是二八少年了，这些场面的话他早已可以辨别。
若是靖王爷当真觉得这话不必说得如此决绝，倒也不会在话语过后才不痛不痒地关心。
“本王在城郊有一个村子，村子里住的多事青壮年，那都是本王养的兵。”轩辕烬压低声音，淡淡说道。
他的表情淡然，好似这只是一件茶余饭后的小事。
倒是陆振国瞪大了眸子，一脸震惊——私自招兵买马可是会被定为谋乱的大罪！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不争不抢的王爷有着旁人难以揣测的野心。
他暗自捏紧了拳头，强装着镇静，继续听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轩辕烬注意到了他的意外，只是轻轻一笑不以为然，道：“本王知晓你心中震荡。如你所想，本王等这一天，谋划着这一天一非一朝一夕！”
“至于本王为你想的法子，便是将本王养的兵与你府中的府兵交换，让本王的人进入皇宫。”
陆振国轻叹一口气。他知道，事到如今，早已没有了回头路。与其感慨着自己的不忠，倒不如继续侍奉着对南唐有利的新主。
他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后看向他，有些担忧，道：“老臣见皇上此次收兵买马涉及范围甚广，一个尽是青壮年的村子又岂会被放过？”
轩辕烬只是抿了一口新茶，嘴边的笑意藏着胜券在握：“这便是本王操心的事情了。若是镇国公你当真愿意如此，本王这就下令让手下的人配合你狸猫换太子，若是你不愿，那镇国公府此次难劫，本王就只能袖手旁观了。”
“只要王爷您能够出手留住镇国公府这最后的脉门，老臣岂有不愿之理？”陆振国并未过多的犹豫就应了下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为何轩辕烬一定要自己立下毒誓——怕是自己今日摇了头，即将遭殃的便不止他老头子一个人了。这样大的秘密，就只有一条绳上的蚂蚱才信得过。
但是于轩辕烬而言，那个誓言只是一个留他性命的由头罢了，想来他对自己并非有太多的信任，更多的只是利用。
“送客。”再次开口，已然是这般冷漠的话语。
轩辕烬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十七守在门外，躬身道：“镇国公慢走。”
“老臣告退。”陆振国缓缓起身，朝着身侧的高深莫测的男人躬身行礼，而后便在十七的引荐下离开了长青楼。
路上，十七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想必国公已然答应了与王爷的计划，那属下择日便安排动身了。”
似乎读出了陆振国心底最后的犹豫，十七又再次开口，道：“国公，局势至此，每个人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您老也不要求什么稳妥了，王爷向来不喜欢拖欠行事。”
陆振国捏紧了拳头，但语气仍旧不卑不亢，道：“本将军明白。就依照王爷的意思，明日便可行事。”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十七忽然顿住了步子为他让出了一条路，道：“国公请。”
这倒是意料之中，陆振国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担心着陆宥之的安危，问道：“本将军是与孙儿一同前来，不知宥之现今何处？”
“镇国公大可放心，陆孙二少爷此时正在与王妃娘娘叙旧，待过了片刻，王府定会亲自将少爷送回府上。”
陆振国一惊，却还是忍住了心底的怒意，沉声道：“那倒是给王爷添麻烦了。”
说完，他便捏紧拳头，甩袖而去。
方才两人在书房谈话之际，陆振国就曾提到陆梦离。他在外征战多年，与家中联系甚少，这府中的嫡孙女出嫁，都未能瞧上一眼。
回到京城之后，又平添了诸多不便，更是未能得空相见。想着今日顺便许久，却不想被轩辕烬冷声拒绝，只说着王妃娘娘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眼下又以宥之与王妃叙旧为由将人扣下，怕是又要在背后找到镇国公府的软肋。
陆振国的心底五味杂陈——短短几日，轩辕烬的表现便与昔日所见背道而驰，这背后定然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他只道是自己愚蠢，竟然真的觉得曾经不可一世的战神王爷，当真忍气吞声无权无势的在京中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