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宥之心里很是紧张,他以为陆振国的沉默是因为心底的骄傲。即便是镇国公府遇难,他也不愿放下气节去请求一个外婿的帮衬,即便他是当朝王爷。
而陆振国思索的却是当初两人结下的盟约。虽然当日大理寺出兵已是诚意,但是轩辕烬明白他的忠肝义胆,仍然放松要求留下了一句——“国公再思索思索。”
可若是今日他因为此事登门,那两人便只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是撇不开关系了。
这便是他最为犹豫的地方。他守了南唐大半辈子了,守的就是一个安稳平安。可是若是迈出了那一步,那这南唐便是要变天了……
陆振国捏紧了拳头,一时间还是不能做出决定。
“宥之,若是老夫现在给你一座铺子。你自然是想让它安安稳稳,发扬光大,对吗?”
“嗯?”正是紧张之时,陆宥之忽然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他不假思索,而后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即便是使劲浑身解数,孙儿也会让它撑下去的。”
“那要是你要放弃它才能保住它,你会怎么选择?”陆振国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陆宥之皱起眉头,觉得这问题有些刁钻,但是并不难回答。他只是用了一瞬思索,而后便自信作答,道:“既然最后的结果是能够留住这间铺子,为何要犹豫?”
陆振国一听,忽然明朗过来,颇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他这才明白,他要守的是南唐,而并非是现在的这个皇帝。
若是南唐变天,皇位易主,那南唐还是南唐。他还是守住了百姓平安,甚至为他们择选了一位良主。
“哈哈哈!”陆振国忽然笑出声,心情豁然开朗,“甚好!用过午膳后,你便陪老夫去一趟靖王府。这般大事,自然是要有些诚意的。”
陆宥之连连点头,将喜悦都写在了脸上。上回去见陆梦离他并未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今恰好可以借这次机会细谈一番。
陆振国点了点头,而后道:“那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孙儿告退。”陆宥之站起身,嘴边仍然挂着笑意,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站在院中的副将瞧见他的离去,再见他眼中的笑意,不免多看了一眼,而后带着疑惑再次来到了书房连廊处。
他轻轻叩门,还未开口言说来意,陆振国便已经开口让他进门。
“将军,属下方才瞧见孙二少爷笑意盈盈的离开,莫非是已然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一进门,副将见陆振国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心底不禁多了份喜悦。
“倒也不算是什么好法子,只是想到了法子罢了。至于结果如何,还要再等候片刻。”陆振国仍旧谨慎,不敢轻易落下话语,生怕希望落空。
副将点了点头,心底十分激动,一时间甚至:也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剩下了嘴角的笑意。
“本将军知道你为了此事也白了不少头,眼下你且去好好休整,不必将有法子的事情告诉兄弟们,一切先等候一个结果。”
陆振国看向他,目光很是柔和。面前这人是自年轻时便就跟在身边的副将,如今已经是长了白发的中年人了,不禁让人感慨时光荏苒。
副将躬身,而后便退了出去。
只留下陆振国一人时,他再次陷入了沉思——虽说轩辕烬或许是一条出路,但他又能想出什么法子呢?总不能再向那日大理寺外一般冲动了吧?
“来了?”荣老夫人听见动静,便缓缓睁开眸子,余光便瞧见了跪在自己身边的孙晴。
见她面色红润,心情愉悦,不禁有些欣慰,道:“这些日子你的气色当真是越发的好了。”
孙晴拿过福珠递过来的佛珠,轻笑道:“这些日子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在菩萨面前韬光养晦,自然是有些成效的;再是宥之那孩子,近来忽然上进了些,儿媳心中也开心。”
“哦?”荣老夫人也觉得有些稀奇,不禁来了兴趣,问道,“宥之这孩子如今都如何上进了?”
“他懂事了许多,近来忽然开始习武练剑了。听身边伺候的下人说,他亦是时常在书房内瞧瞧古籍。”
荣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早就该如此了。”
就这般两人便没了话语,只是闭眸拨动着佛珠,口中轻轻念着经语,寻求着内心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孙晴听到身侧放下佛珠的声音不免睁眼查看——之间荣老夫人已然起身到一旁坐下。她又偏头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并未到往日的时辰。
“母亲,您今日有什么烦心事吗?”孙晴亦是将佛珠交给身侧的丫鬟,而后起身跟了过去。
荣老夫人摇了摇头,道:“倒是算不上烦心事,只是心中不定。稚之这孩子已经许久都没有来老身这请安了,莫非大理寺事务如此繁忙吗?”
说起此事,孙晴也轻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柔声安抚,道:“母亲,稚之确实是在大理寺绊住了脚,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来向您请安了。”
“当日紫嫣姐姐的案子是稚之私自带人前来相助的,皇上知晓后很是不满,便罚他在大理寺中面壁思过。”
“宥之去瞧过他兄长一次,却是未能见到。只说着稚之一天不认错便一天不能离开那幽闭室。”
“母亲,您也是知晓那稚之的倔脾气的。此番他定然觉得自己不曾犯错。毕竟那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又涉及了镇国公府与靖王府两大望族,确实还要再拖些时日了。”
越是听着,荣老夫人的脸色越是难看。她这些年虽然深居府中,但是对于外面的局势仍旧是清清楚楚。
若是轩辕熔长久的不放人定然是为了给镇国公府一个下马威。当日靖王府与镇国公府嫡孙女结亲一事他就十分不满,眼下怕是要报复回来。
想着,她忽然明白了那日陆振国回来时为何愁眉不展,现在想来应当是去大理寺要人,却一无所获了。
看来皇上已经不再掩饰对靖王的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