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桥下渔夫

陆宥之离开镇国公府后,并未如他所言去到了靖王府,而是回到了与伞下少年相遇的城郊。

再次站在那座断桥上还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微微向前倾身,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他不禁抿唇,而后拍了拍胸脯,轻叹了一口气。

伞下少年便就这般忽然出现,站在了他的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滚滚东流的场合,郁郁葱葱的两岸,熟悉又觉得陌生。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了?”少年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尽是平淡。

陆宥之又是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周遭的风景眼底尽是落寞,道:“我想要了解你。若非是上次你忽然抽出了长剑,陆梦晴的孩子也不会没有。”

“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契合点,亦或是当你我两人心意相通,到达了人心合一的境界时,我便可以使用你的力量了!”

他说得十分认真,说完还不忘偏头用着满是希冀的眸子瞧他,渴望着能有一个肯定的答复。

因为这天真的猜测,少年第一次露出了平淡之外的表情——他扯了扯嘴角,脸色十分尴尬,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我都不是自己肆意洒脱活着的,何时能够用着天赐的能力,何时不能,都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少年开口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份忧伤,晶莹剔透的眸子盖上了一层白雾,颇有一种烟雾漂浮在湖面的清冷唯美之感。

不过这副画面看在陆宥之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怪异——两人的性格虽然截然不同,但是容貌却是一模一样,看着他露出自己从未露出过的表情,心底总有一种怪怪地感觉。

想着,他露出笑意,上前拍了拍她虚无的肩膀,安慰道:“兄弟,这世间美好的事物还是有许多的,你不要这样悲观的看这个世界嘛!”

“你现在跟在本少爷身边,也算是镇国公的孙儿了,在这京城除了皇上,不会有人能拿你怎么样的。”

说着,陆宥之又拍了拍胸脯,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显然也是因为自己有这样的身世而觉得骄傲。

可是伞下少年却已经面带苦涩,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慨着少年的不谙世事。

桥下藏匿着一个渔夫,他将船系在岸边的木桩上,包裹着船上的蓑衣,身子颤抖。瞧上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如此才觉得十分的可怖。

他明明只瞧见了一歌年轻人走上了断桥,但是却真真切切地传来了两个声音,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并非是我悲观消极,而后那背后的人不容小觑,他可以决定我们的命!”伞下少年忽然激动起来,执伞的手力度加紧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憎恨。

瞧见他的变化,陆宥之不由得退后了半步,而后轻笑着开口,道:“你相信我,我们的命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

“再说你现在还不完全是个人,又有谁能够决定你的命呢?他们甚至都看不见你!”说着,陆宥之还笑了几声,似乎是想要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伞下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渔夫缩在船头,只期盼着上面的一人一鬼不要发现自己的行踪。他实在不敢相信,那般伟岸的镇国公的孙儿居然会在身边养一条小鬼……

他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报官,这般严重的事宜自然是不能只成为秘密。这或许会扰乱南唐的秩序,让百姓流离失所!

伞下少年正在悲伤,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淡淡的波纹,波澜拍打在船底,发出了阵阵闷响,在此处显得十分鲜明。

他不禁皱眉,下一秒便出现在了桥下的木船之上。站立在船尾,少年收起长剑,握在手心化作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陆宥之一回神就瞧见身侧的人不见了身影,他便趴在桥边喊道:“你跑到何处去了?要回家不成?”

渔夫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再听着桥上少年的喊声,大抵可以猜出面前的少年是一个水鬼。

他一惊,抖掉了身上的蓑衣,身子大幅度的颤抖想要逃离此处。他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浅蓝色的人——他全身晶莹剔透,却不穿透。

“你都听到了?”少年皱眉,却未转身,只是冷声问着。

渔夫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小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没有!真的没有!”

伞下少年只是皱眉,对此毫无信任可言,他只是缓缓转过身来,满眼寒气的看着眼前白胡飘飘的老者,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你可会到处乱说?”他似乎在问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但是瞧见他爬满皱纹的脸庞,他便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渔夫见到有生的希望,自然连连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小的一定不会随处乱说的!一定会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烂在心底!”

伞下少年看着老者惊慌失措的眸子,眼神逐渐冷淡下来,他冷冷开口,道:“你发誓,毒誓,有关生死的毒誓。”

果然,渔夫听到这样的要求还是犹豫了。他本想着随意应付过去再去报官,果然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容易欺骗。

为了逃出生天,他只能先在心底向菩萨忏悔:菩萨啊菩萨!小的只是为了铲除祸害,您可千万不要将小的的誓言当真啊!

“嗯?”伞下少年有些着急,不禁皱眉催促。

渔夫只是一惊,而后垂下他的眸子有几分心虚,他犹豫着缓缓开口,道:“老天在上,我王有财在此处发誓,若是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在外面透露半分,便会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船尾的少年,等待着他的赦免。

陆宥之在断桥上踱步,他隐隐能听到桥下的声响,很是担忧。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用钱财封口就会是无底洞,以命威胁就会是亡命徒。

“好,你走吧。”少年还是轻轻开口,而后便缓缓消失,重新回到了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