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汝鄢锦宁都觉得十分奇怪,打算转身就走之时,那人才颤抖着声音喊住她,道:“桑如……不……阿若!”
汝鄢锦宁望着他的面容,只觉得十分面生,哪怕在赫连姒的旧记忆中扫荡一遍也不认识此人。
她十分疑惑不解,赫连姒的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么个人,只是戒备地望向他,开口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也不愿与多纠缠,直接转过身准备离开。
那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公主!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汝鄢锦宁挣开了他的束缚,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防备。
他叫自己公主?他是怎么认出自己就是北燕公主的?而且……自己明明戴着别人的脸啊!
“这位公子,我叫汝鄢锦宁,不过是一介寻常百姓,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公主另有其人。”
孙书简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明明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啊!说什么另有其人?
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日对峙之后,你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找遍了整个京都城,甚至去找了桑纳将军都没有关于你的任何消息,他还点要把我打了……”
汝鄢锦宁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孙书简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还在怪自己。
“我知道的。你应该怪我,应该怪我。是我……我太偏激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将军府过得是什么日子,我……我当时应该再了解清楚一些的。如果不是圣上临有旨意,令我来魏国交换字画,我本还在心里怪他阻碍我寻找你的踪迹,现在想来,他算是帮了我……”
听到孙书简的解释,汝鄢锦宁只觉得乱七八糟,一个字都没能听懂。
他看着汝鄢锦宁非常迷茫的表情,对她道:“公主,莫非、莫非你不记得我了吗?难道你失忆了?你遇到了什么事?!”
不过,听着那人的话,他似乎与天朝的皇帝也有关系,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什么公主,是赫连姒吗?”
“赫连姒?”孙书简怔住,怎么会提到北燕公主。
“不,不是,是暹罗公主苏若。”
“暹罗?!”这下换成汝鄢锦宁愣住了。
原来他口中的公主,指的是已经投降天朝的暹罗啊,她就说,怎么可能会被人认出来,虽然闹了个大乌龙,不过没有暴露就是万幸。
抱着这样的想法,汝鄢锦宁真诚地看着他道:“可能我和你口中的那位朋友的确长得很像,但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什么公主,也不知道什么苏若,抱歉。”
孙书简愣愣的望着她,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而且这位姑娘全程不在状况的表现,也令他有些迟疑了。
毕竟……除了失忆,他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苏若再见到他怎么会半点怒气也没有呢?
她大概不会有这么好的伪装吧。
“对不起,唐突了。”孙书简对着汝鄢锦宁弯腰拱手道。
见事情解决,汝鄢锦宁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过身便离开了。
只不过……
她心想,这张脸出了魏国怕是会太过招摇,还牵扯到什么桑纳将军,待会儿就把这脸揭下来戴个斗笠好了。
而孙叔简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离开京都三个月,他本以为他已经在慢慢放下了,但是在突然看到汝鄢锦宁的那一刹那时,他心底的思念顷刻间自心头翻涌而出,再也无法处躲藏。
竭尽全力也无法克制,只能任由自己冲上去拉住她。
可是……
她不是。
孙书简重重地叹一口气。
黄粱一梦,罢了。
做错了事,竟然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么。
孙书简看着已经没人的街角,嘴角只有一抹苦笑攀爬。
接下来汝鄢锦宁又在这魏国皇都临安府多闲逛了几日,一个是为了玩玩散心,另一个则是熟悉环境。
临安府地处江南一带,是商贾聚集贸易往来之地,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穿着打扮也多是华服锦履,各色酒楼商铺鳞次栉比,目之所及皆是一派繁荣景象。
如今是太平盛世,像临安府这种来来往往,客商数量众多的繁荣之地,朝廷严格管控。
汝鄢锦宁如今没有身份路引,一旦被发现肯定是要按流民罪论处,这座城不能久待;偏僻乡野又多是自幼土生土长的同族人,她这副生面孔进入势必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此一来……注定了她只能一路漂泊。
汝鄢锦宁轻轻叹一口气,心生感概。
她不知道命运让她来到这片时空究竟意欲何为。
但是!
她想,无论如何,活着比死了强。
无论是孤单还是快乐,至少还能感受,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更何况,她身为汝鄢氏族人,生下来就拥有了旁人穷极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东西。
与之相比,她承受的这一点点孤寂又算得了什么,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她能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已经很幸运了,她要做的唯有珍惜二字。
孙书简高坐在朋乐楼上,远远望着汝鄢锦宁的身影。
这道身影在他心间徘徊了数月,当年文渊阁的匆匆一遇,叫他朝思暮念了千百个日日夜夜,后来的大殿对峙,她哭红的双眼又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
哪怕他现在甚至是躲到了远离京都的临安,就在他决心要放下之时,却又让他再次遇见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她。
他要是还转过身抓住眼前的这个人,那他过往的那些情思算些什么?
他爱着的难道只是一副皮相吗?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公主,你到底在哪里?我们还能够再度相遇吗?
还是,我也许更应该忘了你……
汝鄢锦宁转过身也上了朋乐楼,吃完这顿饭她就要离开临安府,去往下一站了。
此时孙书简却拎着一壶酒走到汝鄢锦宁的桌前:
“打扰了,我可以坐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