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血燕她尝了,是上好的,整个京城上下大约也只有王府才有,心底明白这些必定是杨婉清嫁妆里的,杨家百年大族,内里的荣华不是殷国公府新贵可以比拟,就是她,半辈子守着寂寞空荡,晚年儿子十分恭敬孝顺,什么好东西大半都送到福寿堂来,也不可能得享血燕这样的好东西,而她那个孙女才多大,竟然接连吃了几天。
想到大房媳妇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就觉得眼珠子都热了。
可是再怎么眼热,她也不能明面上贪心儿媳的嫁妆,传出去,国公府的脸面都没了,她在其他那些宗族内宅里与她一样的外命妇面前,也别想再抬起头来。
因此也没有打断秦素素的话,心里是对杨婉清不满的。
那些个好东西她没脸要,身为儿媳,她却不懂的投其所好送到自己面前来,着实没有秦素素事事对她恭敬更讨喜些。
见老太太对她向大夫人说了那些话并不拦着,秦素素知道是自己的话老太太听进去了,她不等杨婉清开口,又继续说道:“更何况大小姐这些天都不曾来老太太这里请安,身为孙女的孝心在哪里?”
这话,就是诛心了。
杨婉清知道秦素素不但手段阴损,嘴皮子也厉害,从前她不会与一个妾争论什么,秦素素在殷长空身前再受宠,对她来说也没有威胁,自己的正室身份便能压死她,可是要是她三言两语叫老太太恼了竹儿,到时候传出不孝的名声来……
殷竹竹一大早用了早膳听说杨婉清来了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便知道必定会遭到为难,叫芯儿给她换了件淡紫色缂丝锦衣,同色的腰带下压了荷包香囊,这才匆匆往福寿堂来了。
国公府一生膝下只有一个嫡子,正是她的父亲殷国公。
因老国公上半生都在战场上度过,后院里一直清净,虽还有一个庶子,却早早的分了家出去,这国公府只是她儿子的,老太太一直痛恨老国公半生征战,叫她守了半辈子,因此她的父亲如朝便是文职,承了爵位之后,倒也很受重用,对恭孝有加。
因此这福寿堂,是府里最大最为富丽的一个院子,殷竹竹叫芯儿扶着进去,便见游龙一般的走廊上相隔几步便挂了鸟笼,就算是秋来总是落叶枯黄给人荒凉之感,这些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倒是很给人生机勃勃之感。
只是因老太太对殷竹竹这个孙女并没有多喜爱,福寿堂里的丫鬟自然多些傲慢,见殷竹竹缓步进了院里,竟也没有通报一声,反而是见了她身后脚步飞快仿佛是追着殷竹竹过来的二小姐殷梅,叫这几个丫鬟脸色一变,也不敢劝说她在院子里这般横冲直撞的不懂规矩。
“殷竹竹,你今天来的正好,你随意打发了一个不中用的婆子到我的院子里是什么意思?我这就叫祖母给我做主。”
殷梅本是庶女,生母四姨娘在殷长空面前也不过是寻常,他们这个父亲虽然并不贪花好色,但是府里到底有几个姨娘,各有姿色,殷长空除了在秦素素那里留宿的多一些,其他姨娘其实都颇为冷落,想到前世,她听老太太身边的薛嬷嬷说起,国公府曾经有一位表小姐跟他们父亲幼时一同长大,本是要做国公夫人的……
殷竹竹虽然没有放在心上,却也没有忘了这件事,因此心中想着秦素素只怕是所有打算要落得一场空了。
不过到底府里的小姐只有两个,儿子竟然是一个都没有,所以老太太更宠时常凑到她面前的殷梅更多一些,她又在秦素素面前得脸,进出和暖楼比回自己姨娘院子里的时候都多,竟过的跟嫡小姐一般。
前世娘亲死后,她大部分时候都被困在自己的院子里难以出去,期间除了秦素素,便只有殷梅来过,不过她每一次来都是炫耀与作践她,即使后来殷竹竹再不理会她,心死如灰,仍记得殷梅似乎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没有了母亲和她这个嫡女,秦素素便是这府里最为受宠的,华安国并没有不能抬妾做正室的律法,因此秦素素最后极有可能成为府中正室夫人,到时候再有自己的孩子,殷梅不过仍旧是个庶女。
可怜她这个妹妹还以为自己得了秦素素的看重得了的喜爱,自己没了,她的身份便能更尊贵些呢。
殷竹竹不与殷梅说什么,更不理会她话中的挑衅与恼怒,扶着芯儿的手直直的朝老太太的屋里走去。
殷梅见殷竹竹居然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顿时也怒气冲冲的跟上去,却不想与她一同,在花厅外听到秦素素直言她没有孙女的孝心。
见殷梅得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丫鬟挑了门帘她先一步进去,张口便委屈叫到:“祖母,你要给梅儿做主。”
“妹妹张口闭口叫祖母做主,却不管祖母这段时日身子不好,叫祖母多添乏累,作为孙女的孝心的确是乏善可陈。”
殷竹竹进了花厅,先给行了礼,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声音有低缓却有一丝少女的清脆,面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
见她礼数周到,周身的气度的确不是殷梅可比,虽满意她身为国公府嫡女到底更得体些,可是听到她一句话将秦素素与殷梅两个人的话都反驳了去,心底到底有些不快。
“今天你们倒是来的齐全。”
殷梅被殷竹竹突然教训了这句,本没有反应过来,却见老太太说完之后冲她摆了摆手,顿时委屈的上前去,站在老太太身边。
殷竹竹见更亲近的是秦素素与殷梅两个,倒也没有说什么,落座在杨婉清身边。
杨婉清从前不喜争,因此府里秦素素其他姨娘那些阴诡风云,她一向是不参与的,随着他们怎么斗,她是当家主母,只要不过分,她甚至都不会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