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要这样吗？
……哪样？
淮玉有些欲哭无泪,他到底在走神的时候和封十九说了些什么要命的话，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封十九的目光就落在淮玉的身上，明明看着和素日里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淮玉就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封封的眼神里一定藏着火,视线扫过他的肌肤时是有温度的，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觉得有些热，脸好像也烫烫的……
不大对劲,他和封封都不大对劲,一定是他还?没有完全睡醒。
“封封,那个……”淮玉抿了抿唇,檀口微张，刚想打个哈哈随意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未想才将视线微微抬起，就猝不及防地望进了?封十九的眼底。
这是淮玉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清封十九的眼睛,在他的印象里，封封温顺又体贴入微,明明细心到可以顾及到他的方方面面,却总是给他一种看得到却碰不到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隔着层轻纱面对面地站着，相隔咫尺，可是却心有灵犀地没有掀开那一层微不足道的障碍。
而此刻，淮玉在封十九的眼底察觉出了一种别样的东西——一簇跳动着的、活跃着的、不甘心的火焰。
“殿下？”
封十九的声音突然响起,淮玉眨了眨眼,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道：“……你等一下，我有点乱。”
身形一僵，淮玉呆了?一瞬后朝身后挪了挪，而后果断地揪住被角将自己又塞回到了被子里，手脚并用地一提拉,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包成了?一个蚕宝宝。
封十九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眼前的小山丘上，眸色不由得变得幽深，却在下一刻被尽数收敛。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眼时，那些一览无余的炙热爱恋就被他重新压在了心底。
照顾了?淮玉八年，封十九很清楚，这是殿下的一个小动作。
就像小殿下撒谎时会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尖一样，淮玉每次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就意味着他心里很乱，需要静一静。
淮玉的心很乱，是因为还不能接受他这般直白的感情吗？
封十九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这样不管不顾地就将野心露出来，也难怪会吓到小主人。
在书房亲眼看到小殿下因为听到他的死讯而瞬间崩溃的神情，甚至不惜为了他与秋崇明当面对峙，封十九真的有一瞬间觉得一颗冰封的心都活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切切实实地看到殿下对他的维护。
虽然早知道殿下心肠软，最见不得这样生离死别的事情，可是知道是知道，亲眼看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封十九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眼底慢慢被柔情覆盖，早就百毒不侵的心竟然也跟着软成了?一滩春水。
“殿下快出来，小心把自己闷坏了。”封十九忍不住抬了抬指尖，轻轻勾住了?淮玉的被角。
小家伙大抵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等封十九动作就主动探出了小脑袋。
声音嗫嚅着，像是含着一小团棉花，模模糊糊的，也小心翼翼的。
“封封……我刚刚是不是丢人地说了?些什么蠢话呀，是不是让你误会了?？”
封十九再?度蹲下身子，单膝跪在床边：“殿下没说什么蠢话，您只是想让属下抱您去洗澡，有什么可误会的，嗯？”
可事实上，淮玉的话说的很暧昧，抱他去洗澡和为他洗澡的意思可是天差地别。
“诶？”淮玉疑惑了?，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嘛，那为什么封封的反应那么不对劲。
淮玉鼓了?鼓腮帮子，显然是还有些不信：“原来是这样……”
淮玉的声音虚虚地传来，封十九不禁微微垂下了?眼帘挡住眼底的思绪，声音却依旧温柔得不带任何?杂念：“属下只是觉得殿下刚醒来应该是饿了?，等用了膳再抱您进去沐浴比较好。”
淮玉听封十九解释完，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这幅模样，应该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封封那么诧异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时间点不适合洗澡，怪不得他回过神的时候正好勾着封封的脖子……不过别说，刚刚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确实黏黏的很不舒服。
封十九眼睁睁看他支棱着小脑袋把自己说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明明漏洞百出的一个解释，偏偏淮玉深信不疑，封十九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殿下的稚子天真，还?是该忧心殿下的不解风情。
也正是这时，雯心适时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远远地看见淮玉已经醒了?过来，忙莲步款款地走到了床边。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盘中就放了一个白底青花的小碗。
淮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小碗吸引，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瞬间就白了。
几乎在雯心靠近床边的那一霎，淮玉也同时向床里面缩了?缩。
“……？”雯心本来想将手上的托盘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不想看到淮玉是这个反应，不禁一愣，“殿下这是怎么了?，是奴婢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雯心边说边打量起自己，不想封十九却突然端走了托盘上的小碗，直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才愣了一下。
生滚鱼片粥。
热的？熟食？怎么会给淮玉吃这种东西？
封十九心下生疑，却来不及细想，只轻飘飘扫了一眼就转身对淮玉道：“殿下放心，不是药。”
淮玉一听这里面装的不是黑黝黝的药汁，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乖乖地挪到了床边，还?是有些后怕：“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又要喝药了。”
雯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忍俊不禁道：“没想到殿下长这么大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害怕喝药。”
淮玉不好意思地错开了?视线，虽然他是大了?点，但是只有小孩子可以害怕喝药吗，药明明又苦又腥还涩涩的，怎么能忍受它进到嘴里再?进胃里？
淮玉想想就犯怵。
雯心知晓淮玉脸皮薄容易害羞，虽然她只是觉得殿下可爱，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却还是适时地收了面上的笑容。
雯心蹲下身子，温柔地看向淮玉：“若是皇爷在，殿下便不会这般抗拒了?。”
雯心并不知晓淮玉对秋崇明的观感并不好，亦不知晓他们两人甚至刚刚还?大吵了一架，此时此刻说出这种话来，不仅淮玉愣了一下，封十九的神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小殿下以前每次瞧见我们端着药碗就跑，看见缝儿就往里面钻，任凭我们几个怎么哄都不肯出来，结果皇爷每次一来，殿下就乖乖出来了。”
雯心突然想起了?好多以前的情景，分明那般活蹦乱跳的殿下，怎生碰到皇爷就像是耗子见了?猫。
乖巧地坐在秋崇明对面，猫儿一样的眼神时不时瞥向秋崇明。
瞅着他剥好一颗荔枝放在了桌子上的盘子里，就伸出爪子去够，悄悄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进食的小仓鼠，萌得人心都化了?。
大抵是天真地以为秋崇明没有发现他偷吃，淮玉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也不再?观察秋崇明的神色，看见有果子放下就伸爪子去拿。
秋崇明就默不作声地将盘子朝自己的方向一推再推，等淮玉彻底够不着了?，放肆地歪着身子趴在桌子上时就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
可怜小淮玉刚把甜甜的果子抓到手心里，秋崇明这猝不及防地一下害他松了手，晶莹剔透的果肉就滚了?出去。
小孩儿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明明也没说话，可是任谁被淮玉这一双澄澈无暇的眼睛盯久了?都会心软。
秋崇明大抵是耐不住他又委屈又可怜地卖惨，只能头疼地将盘子推过去：“最后一颗，刚刚给你剥了那么多让你就着药喝你不喝，现在就这最后一颗，把药喝光。”
皇爷在朝里呼风唤雨习惯了，谁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的，偏生生小殿下有的是鬼点子磨他。
“这颗给你吃，我吃了?好多，你还?没吃……”小家伙笑得甜甜的，伸直了胳膊又将盘子推了回去。
这颗莹白的果儿就这样在盘子里滚过来滚过去，又滚回到了秋崇明的面前。
淮玉当?着秋崇明的面舔了?舔自己的五指，手指上也还?有沾上的果汁，不能浪费呀。而后他就端过药碗摆在面前故意晃了?晃，倒像是要告诉秋崇明他马上就要开动了。
淮玉小的时候是真可爱，又怂又偏偏要装得很勇敢，喝药前还?是一副大义凛然从容赴死的表情，才喝一口就原地露馅，哭得哇哇的。
秋崇明被他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忍无可忍就又让人取了一盘荔枝，耐着性子给淮玉继续剥。
淮玉当?时还眼泪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怪人，那表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明明说好了没有了?，怎么又有啦，你个说话不算话的臭家伙。”
他指了?指桌子上最后一个果子，奶声奶气的：“你不吃？你不吃我吃。”
秋崇明估计人都要裂开了?，他看了?一眼小孩儿被吮得水光淋淋的五指，再?想起刚才这个小鬼就是用这个爪子碰的这些果子……
突然就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碰荔枝了?。
……
雯心每每想起当?时的这幅场景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可不想这时就见封十九突然开口道：“殿下，属下有些不舒服，想去屋外透透气。”
淮玉看他面色不悦，还?没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见封十九已经抬脚朝门外走去。
但看背影也能看出来他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雯心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殿下，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淮玉也不大明白封十九这是怎么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不是你的问题，等一下我问问他。”
雯心这才再?度展颜，捧起小碗打?算服侍淮玉喝粥。
而封十九那边，直到被屋子外的凉风吹醒了?头他才觉得心底的不悦稍稍纾解。
他不喜欢有人在淮玉面前提到秋崇明和他们那些过往的桩桩件件，谁都不行。
封十九可以察觉到，殿下虽然现在和秋崇明闹的很难看，可心里还?是十分在意他。
秋崇明毕竟对淮玉有养育之情，这十年的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是他一朝一夕就能够追赶上的，他想要让小殿下的眼里只有自己，就必须在小殿下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必须让淮玉意识到他的重要性，必须让淮玉发现他有秋崇明这一辈子也比不上的地方。
封十九攥了攥拳心，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他不能坐以待毙，好不容易秋崇明惹淮玉伤心至此，这个时候他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将殿下抢过来，等秋崇明和淮玉误会解除，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让殿下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他都要成为殿下心里那不能消失的存在。
封十九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他好像知道该怎样得到小殿下的重视了?、
……
等封十九重新回来，淮玉已经沐浴结束准备就寝，他躺在床上看封十九终于回来，忍不住担心问道：“封封，你去哪里了?，你刚刚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封十九轻轻笑了?，面上再?也没有刚才的暴虐，他走到床边，轻声开口道：“属下无事，方才有些气闷，去府里四处转了转，已经无碍了?。”
“你没事就好，我看你刚才的神色，以为你生气了?。”
封十九表情一顿，忙恢复如初，声音温柔：“殿下多虑了?，在殿下身边，属下永远也不会生气。”
封十九的这句话淮玉是相信的，因为封封永远都是这样温顺和善的一个人。
在淮玉的印象里，从他苏醒后就是封封在照顾他，体贴又细心，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淮玉朝封十九露出了一个很温暖的笑：“嗯，封封你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眼底的无奈愈发得重，封十九点了点头，开口道：“殿下安心就寝，属下就在屋外守着您，您有事就敲敲床边，属下一定会飞速来到您的身边。”
封十九的这句话让在一旁点香的雯心晃了?晃神，封十九的这个意思是说……他不会守在殿下的床榻前，是吗？
雯心这一整天都在担心，担心封十九回到殿下身边后就会将她从殿下身边撵走，毕竟她再怎么来说也只是淮玉的旧仆，怎么能比得上封十九这些年的陪伴。
没想到，封十九还?让她陪在淮玉的左右。
雯心抿了抿唇，转身朝封十九勾唇笑了?笑，她自然不会知道，封十九这样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急，一定要稳住在殿下心目中的印象。
他本就与殿下有云泥之别，能得殿下的半点珍重都是分外难得，绝对不能像方才那样惹殿下心里不安。
这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反正已经藏了八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等得起。
封十九心里这样想定，反倒是把一切都想通了?。
一阵风吹过，携来一股熟悉的异香，封十九鼻头微动，突然微微蹙眉，问道：“这屋子里燃的是什么香？”
雯心眨了眨眼，如实回答：“是皇爷带过来的香，那段时间殿下失眠，皇爷就让奴婢换上这个香，殿下果然睡得安稳了些。”
封十九额角青筋直跳，强忍着点了点头。
他说怎么这股香味这么熟悉，原来又是秋崇明，这人怎生这般阴魂不散，真是赶也赶不走。
封十九心里不悦，一想到淮玉这些时日的失眠都是依靠秋崇明身上的熏香来入睡，就觉得好像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已经被人玷污和觊觎了。
他没再和雯心多说，足尖一点就顺着大开的窗户钻上了?屋檐。
这是他们影卫的习惯，平日里就在屋檐上守着主子安寝，如若半夜听到主子的召唤再飞身下去。
封十九熟门熟路地飞到紧挨淮玉居所的屋檐上，刚打?算盘腿坐下，这时却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宫里的殿宇之间离得远，屋檐又修的高，两个屋檐之间就会有一条缝，封十九平日里站在旁边的屋顶上，正巧可以透过屋檐之间的缝隙从窗户里看到熟睡中的小主子。
可王府里的厢房之间挨得近，屋檐又低，两间屋子挨得紧紧的，根本没有什么缝让封十九去看淮玉的动静。
封十九在屋顶上换了好几个位置，最后终于发现，确实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直接看到小殿下的屋内。
封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封十九：“？？？我的缝呢？”
淮玉小的时候就是吃可爱多长大的，相信我，在皇爷没作死地把淮玉弄丢前他俩贼甜，QAQ我暗搓搓地问一句，皇爷党还好吗，没有被刀傻吧。
元寄北和裴袖昭也很快出场，他俩的线会慢一点，但是修罗场该有还会有，先让皇爷和封十九battle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