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情囚

除开淮玉苏醒当天的一面,此后几天,秋崇明再也没有踏进淮玉的居所?半步。

起初淮玉还觉得?眼不见为净,可渐渐的几天不见秋崇明,他反而觉得?心里有些不悦,府里日子无聊的紧,便缠着?雯心问一些以前的事。

还真让他旁敲侧击地试探出了许多遗忘的东西。

这天雯心刚唤了淮玉起床,转身去端洗漱用的热水,等端着盆再走进屋子,就见少年无精打采地坐在梳妆的桌子前。

小脑袋耸拉着?,神色恹恹。

“殿下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雯心面露忧色,忙将手?里的水盆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擦干手?上的水渍,探上了?淮玉的额头。

手?心的温度刚刚好,她心下松了一口气:“殿下可莫要吓奴婢,是不是背上的伤口还在疼?”

淮玉摇了?摇头,倒是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这是怎么了?。

背上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现在连药也不用每天都换,只要淮玉自己不乱动,再过上三两日应该就是完全无碍了?。

雯心察觉到他心情不大好,索性蹲下了?身子。

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小殿下问道:“我背上的这两道翼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紧张,我却是没觉出有何不同。”

雯心闻言,轻轻笑了?。

“……殿下,奴婢虽说是个鲛人,但在奴婢入王府前,曾经在民间的奴市待过一段时间。”回想起那段苦不堪言的过往,雯心的语气却没有任何波澜,她眸色平静,唇角的笑容甜美。

“羽人最为重视的就是一双羽翼,羽翼越大则代表着?能力越大,相反……”

意识到自己将来的话多少会伤害到淮玉,雯心忙停住了口,没继续往下说。

相反,羽翼较小的,甚至是生下来就没有双翼的,则会被视作一无是处的废物,被家人遗弃或者变卖。

雯心在奴市见到过许多因为没有双翼而惨遭遗弃的羽人小孩儿。

仅仅是因为一个身体上的缺陷,他们就失去了?被家人庇佑的资格,受饿受冻,挨打挨罚,被人看作是商品一样挑来捡去。

民?间的风气尚且如?此,可想宫里又是如何攀高踩低。

淮玉虽然天生?没有翼孔,可好在他是先帝幺子,先帝晚年久卧病榻,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爱玩爱闹的小白团子天天围在身边,就算是残废了?些也不打紧,总归将来不临帝位。

为君者都这般明目张胆地偏爱,朝中老臣和顽固贵族自然无处可弹劾,就算心里再不舒服,面上也不敢拿这点大做文章。

更何况……

雯心轻叹一口气,更何况还有皇爷护着,哪个人活腻味了,敢不要命地在太岁头上动土?

若说对淮玉的维护,怕是先帝这个亲生?父君都比不过皇爷。

“殿下,其实这些年关于您没有双翼的风言风语一直都有,只是这些人不悦归不悦,却也不敢将这些牢骚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更传不到您的耳中,”

“殿下能长出翼孔,奴婢当真是欣喜,必然是陛下在天之灵保佑。”雯心微抬视线,眸色温柔地望着?淮玉。

淮玉的面色比起刚被皇爷抱回府的时候红润了?不少,这几日胃口也好,脸上终于长了点肉肉,有了?些婴儿肥。

可看着?小殿下越发容光焕发,雯心又有些无由的难过——她突然察觉,她已经越来越不配待在现在的淮玉身边了?……

这几天,淮玉每晚安寝前都要给后背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只是那药液有催生骨肉的功效,等药效发作后就开始转化成难捱的疼。

睡梦中的小殿下因着?后背上的疼痛变得?极为不安,秀眉轻蹙,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破碎不堪的痛吟。

她明明着急得要死,却手足无措,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守在床前,眼睁睁看着?淮玉受苦受痛,一点用也没有。

可皇爷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小殿下就能逐渐平静下来。

皇爷这些时日似乎忙了?起来,雯心瞧着下人在书房里进进出出就多嘴问过一句,才知道最近朝里似乎出了大事,可皇爷不肯回宫处理,朝中的大臣只好来府上相商。

饶是忙到脚不沾地,秋崇明还是会在淮玉睡着后来这里陪着他。

雯心还记得秋崇明第一天来的时候是个深夜,她心有余悸地跪在秋崇明的面前,帷幔后时不时传来小殿下的啜泣声。

雯心不敢抬头去直视主子的面容,可从秋崇明略显沉重的步伐中也能看得?出来,皇爷必然是累极了?。

——要同朝中那些心思各异的老油条打交道,怎么会不累呢?

秋崇明走到床边拉开床幔,突然开口将她传到身前,递给了?她一枚装有香丸的香包,嘱咐她将殿内香炉内的香丸替换成这个,等天亮他离开后再灭了通风。

往后淮玉再睡不安稳时就点上这个,等他前来。

雯心紧攥着手?里的香包,直到香丸点燃,整个居室内充盈了?秋崇明身上熏染的水沉香,绵柔的水沉木混杂着?敦厚的檀香,丝丝缕缕地慰帖,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回到卧房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秋崇明的身影,有微凉的晚风从未关紧的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吹拂过床前的层层帷幔。

雯心的脚下仿佛生?了?根,她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层层垂落的帷幔后两人的身影,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了小殿下低低的的啜泣声。

却似是被人封在了唇齿间,于是这带着哭腔的低泣也模模糊糊地沾了?些千娇百媚的意味,让人听着觉得?心痒。

……

雯心又记起了?这个情景,直到淮玉叫了她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淮玉的眸色有些担忧:“……雯心,你怎么了??”

雯心摇了?摇头,似是想通了?什么,朝淮玉勾唇笑了?笑,示意淮玉不用担心。

她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的,皇爷素来就冷心冷情唯我独尊,可是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为了?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这分明是情难自抑,怎生以前未曾看明白呢。

思及此,雯心突然觉得?心口一痛,面上微热,她伸手?摸了满手的湿润,竟然是不争气地哭了。

淮玉看她突然哭了出来,当即就慌了?,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担忧地开口:“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因为我太不重视这两道翼孔惹你难过了??”

淮玉柔声哄道,抿着唇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大会哄女孩子,也不明白雯心究竟是怎么了?。

好像从他俩再次见面,就总是看她无声落泪,可等淮玉开口细问,她又破涕为笑,什么也不肯多说。

雯心伸手抹了抹眼下,擦掉不争气的泪痕,笑了?笑:“奴婢这是开心,更何况,无论小殿下做什么决定有什么想法,奴婢都会永远支持。”

淮玉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倒是让雯心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这是怎的了?,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呢,明明殿下有皇爷这般的人在意着宠爱着,她自然应该高兴的……

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一般喘不过气。

原来一颗痴心破碎竟是这般难过。

她的爱意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永远尘封泥下,她总不能阻止殿下奔向比她更好的人儿。

“殿下,”雯心突然开口,“奴婢方才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儿,是有关皇爷的,想来不妨奴婢说给殿下听听。”

淮玉懵懂地眨了眨眼,但见她终于开心了?起来,也绽开了?笑颜,点头道:“好。”

雯心用手指蹭了蹭鼻尖,走到淮玉的身后。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淮玉的肩膀上,望着?铜镜里的人儿看了?看,由衷感叹道:“我们小殿下可生得?真是好看,不似凡人,倒像是天上那纤尘不染的仙人。”

淮玉被她夸得有些害羞:“没、没有,我长得不好看的。”

雯心才不听他谦虚,自顾自地取了桌子上的篦子就为淮玉梳头。

小殿下的头发又长又密,发丝较为柔软,五指在发丝间划过,触感十分美好,雯心一边低头为淮玉梳发,一边开口道:“殿下的脾性还是太过柔软,总归是会吃亏的,这一点殿下就不如?皇爷。”

淮玉听她这样说,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秋崇明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他鼓了?鼓腮帮子:“我才不要像他一样目中无人,看着?就欠揍。”

雯心忍不住笑出了声,顿了好久才忍住。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平日里令人闻之色变的秋崇明在小殿下眼里竟然是用欠揍二字形容的。

“皇爷他虽然看着?...嗯比较欠揍,但是事实上,放眼朝堂上下,无人不对他毕恭毕敬,就算是心有不服,也不敢大胆放肆。”

雯心微微颔首,良久才开口道:“皇爷睚眦必报的性子众人都清楚,招惹之前自然会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找死,惹皇爷不痛快。”

“奴婢记得曾经就有一位武将无意之间招惹到了皇爷。”雯心顿了顿,手?上动作不停,“那时皇爷尚任文官之职,却突然向陛下请任武职,短短两年内就爬到了那人头上,后来那武将生?辰时还请皇爷赏脸出席。”

淮玉见她突然停顿,问道:“那他出席了?吗……我觉得?以秋崇明的性子,比起直接拒了?这人的请柬来羞辱报复,他必然是会亲自到人家生辰上去闹。”

不把事情做绝,怎么能叫秋崇明呢?

淮玉心里这样想着,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没注意到他身后的雯心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僵住了?身形。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猜、猜对了,皇爷的确是去了?,而且还为这位将军备了?一份大礼,惹得全羽都上下皆知。”

淮玉认真思索了片刻,笑得?眉眼弯弯:“他能送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给人家送了?一口棺材吧?”

这一下,雯心的表情都僵了,淮玉察觉身后的人儿突然不动,抬头就见镜中的她是这幅模样。

“我是不是...说对了??”

雯心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只木然地点了点头。

秋崇明当年让人抬了一口寒棺走过羽都的大小街道,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把这口棺材抬进了?那位武将的府邸。

因为当时闹的动静大,老百姓又见这户府宅内宾客云集,还以为真的是有人新丧,纷纷猜测是这将军府的主人突然逝世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还真就在民间传了?开。

可怜那武将不仅在生辰当日收了一口棺材做贺礼,还被邻里误认为年纪轻轻就入了土,自此以后碰见秋崇明就绕道走。

秋崇明的权势做大后,索性请命带兵外征,再也没回羽都。

淮玉突然愣了愣,现在才去回想方才为什么会那样猜秋崇明的做法,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没有理由的。

他根本就不是刻意去猜测去推敲,反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他的直觉告诉他,秋崇明一定会这样做。

“雯心,你能告诉我,那位将军当时是因为什么无心之举让秋崇明这般报复的吗?”

不知为何,淮玉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却又害怕得?知这个答案。

雯心微微蹙眉,咽了口口水,声音都不自觉地轻了?许多:“因为他当时酒后失言,在皇爷和诸位朝臣面前说殿下是个没有用的废物,仅此而已。”

……

此时此刻,王府另一个院子里,秋崇明的书房也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朝臣。

秋崇明坐在桌案后,手?里正拿着一章由礼部呈递上来的折子,他匆匆扫了两眼,眼皮轻掀,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面前站着?的礼部尚书心里一紧,瞬间就被吓出了满脑门的冷汗,还得?硬着头皮开口:“皇爷觉得?这几个字可有适于为先帝作谥的?”

秋崇明剑眉轻挑:“你说呢?”

这小尚书猛地一噎,咽了咽口水,果断闭上了?嘴。

秋崇明将目光重新落到了这礼部拟定的几个谥号上,倒是不得?不佩服那病秧子养了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

可惜不巧,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人的走狗,见一条,杀一条。

“经纬天地、道德博厚谓之‘文’;修己宁民?,庄敬尽礼谓之‘安’;从容中道,秉德纯一谓之‘诚’。本王倒不知,本王的好皇兄称得上哪个字。”

秋崇明的话音戛然而止,着?实是说不下去了。

他都替那个病秧子蒙羞。

生?前并无建树、毫不作为,死后还妄想在史书上留个贤名……天下的好事怎么能让他都占了?呢?

礼部尚书哈着?腰,着?实是被秋崇明折腾怕了?。

这皇爷一直压着?先帝的尸身不让礼部安排入葬皇陵,说什么要等所?有的仪仗都准备妥当,可仅这一个谥号就被打回去了数次。

皇爷这是成心要让天下人看先帝的笑话,看皇家的笑话啊!

“皇爷,”礼部尚书没了?辙,再不让先帝入土为难,他都担心先帝的魂灵半夜来他梦里问责,“不若便由皇爷为先帝定一谥号吧,您有先帝钦定的摄政之权,又是同根同脉的兄弟,由您拟定也并无不可。”

他将这个要命的麻烦索性扔给了?秋崇明,没想秋崇明巴不得?他早点开口。

秋崇明顺手?将折子扔到他的脚下,想也不想就冷声开口道:“先帝虽为本王皇兄,然年轻丧父,登基患病,政令不通,祸乱纲纪,自当担其责,引其咎。”

凤眼微眯,秋崇明不紧不慢地敲锤定音:“本王以为,幽之一字足以囊括先帝生?平的功勋与罪责。”

礼部尚书心里一咯噔,幽可是极大的恶谥,就算先帝生?前中规中矩少有建树,最次也该定个平谥……

幽帝,这是要让子孙后代都以先帝为耻吗?

这小尚书心里发凉,刚打算开口劝谏,抬头就见秋崇明目光阴冷地看着?他,瞬间就将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秋崇明眸色阴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有何异议?若是有异议,你们礼部便再去想,总之先帝的丧仪事关皇家颜面,若是让本王不满意,便给本王拖着?。”

“不敢,微臣不敢有异议。”

户部尚书觉得?心眼子都快跳出来了,还想什么,这皇爷都这么说了那就是非幽字不可。

“不敢最好,那么既然已经定好,还在这儿站着?作何?还不快滚。”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秋崇明收回目光,继续去看剩下的奏折。

等礼部尚书软着?腿从秋崇明的书房出去,在场的其他几个官员也不由得心里一沉,默默地互相对视了?两眼,面上的神色真是比死人还难看。

不管结果怎么样,礼部也算是安定了?一切,至少不用再继续和?秋崇明打交道。

他们可都是还要被皇爷继续折腾的人。

“皇爷,”正在众人都充作哑巴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先帝既然逝世,当务之急自然是扶持新君开辟新元,如?此才能早日安稳河山。”

来人边说话边从地上站起了身,离得近了?,秋崇明才认出这人是谁。

银国公,九皇子的舅舅,算是国舅爷,官职不高也不低,不过仗着?妹妹在后宫里得?宠,倒是一家鸡犬升天了。

秋崇明只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思,却不说话,只耐心听他继续掰扯。

正是这时,温八突然出现,秋崇明停下手?里的动作,示意他近身。

温八走近,和?秋崇明耳语道:“皇爷,小殿下来了。”

秋崇明蹙眉,倒是没想到这个小鬼会主动来找他:“他怎么来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眼看秋崇明放下手?里的笔就要起身,温八连忙解释:“小殿下看着?无恙,大抵是几日不见皇爷,有些想您了。”

秋崇明身形微顿,抬眼认真扫了对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这带着死亡气息的灵魂审视还是让温八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温八:“……”

那...行吧,就当是小殿下闲的,绝对不是想你。

温八觉得?做人好难,做秋崇明的影卫更难:“小殿下还在外面等着?,皇爷可是要见上一面,若是不便,属下便亲自送小殿下先回居所?。”

秋崇明微微侧目,思索了片刻。

“让淮玉进来,屋外风大”

温八心里暗道果然,而后抱拳颔首,应了?声诺后就退了?出去。

见人离开,秋崇明索性放下了?手?上的笔,微微坐直了身子,视线扫过屋内,神色难得认真了?些。

方才站起来的国舅爷见秋崇明坐直身子认真听他讲,还当秋崇明听进去了他的话,以为自家外甥的屁股已经一半坐在了皇位上,不管口渴不口渴,越发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秋崇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门口,等淮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内,眉眼不知不觉间舒展开,倦意一扫而光。

淮玉在屋外站着?的时候猜到了秋崇明肯定有政务在处理,只是没想到屋子里面会有这么多的人。

秋崇明的书房不算小,可硬要添十几个中年发福大腹便便的老臣,着?实是有些为难。

眼看着?屋子里挤满了?人,连道儿都挤得死死的,淮玉突然有些懵,没想到下一秒,秋崇明竟然起身亲自走了?下来。

众人见秋崇明要走动,只能互相抱团挤一挤,将自己这一身五花肉尽量压在一起,好给秋崇明腾出了一个落脚的地儿。

秋崇明唇角隐隐带笑,走到淮玉面前伸出手:“牵着皇叔的手?,皇叔领你上去。”

淮玉:“……”

淮玉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天不大对劲,于是没有伸手。

他不伸手让秋崇明牵着他上去,那秋崇明只好选择别的方法带他到自己的书桌前。

于是下一秒,淮玉再次体会到了四脚离地的奇妙感觉,稳稳地栽在了秋崇明的怀里。

他害怕地勾着秋崇明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秋崇明已经抱着他往回走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目瞪口呆,方才还口若悬河、讲得眉飞色舞的某人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淮玉看他们的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瞬间羞得?不知所措,对着秋崇明的耳朵轻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抱我?”

秋崇明认真思索了一秒,回答得?无比诚实:“想抱你,便抱了。”

淮玉在心里腹诽这算是什么回答,和?没说一样,可这样想着,心里却隐隐地觉得?满足,手?臂都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秋崇明自然察觉到了淮玉的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竟然觉得?今日的淮玉怎得这般可口。

看一眼就想一口吃掉,却又舍不得?吞咽,只敢留在唇齿间细细品尝这美妙的味道。

等走到桌前,秋崇明也没松手的意思,反而直接抱着淮玉坐了?下来。

淮玉在秋崇明的怀里僵硬得?像一条死鱼,动也不敢动,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是真的被他今天的举动整懵了。

可其实秋崇明早就想这样做了?。

这样为所?欲为,想抱就将他抱在怀里,想口勿就放肆地堵住他的双唇,想看他笑就将这九州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找来,想看他哭就狠狠地将他弄哭。

看他在身/下颤着声求饶。

猫儿一样地动人。

从那天决定为淮玉献翼,他的心底就出现了?一个声音——只要能护住这个小鬼一世欢颜,他死也无悔,甘之如?饴。

两人的这个姿势太过暧昧,更何况还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淮玉觉得?羞,耳朵根都红透了。

如?果他是一个蜗牛,此刻早就把自己缩在壳里怎么哄也不肯出来。

秋崇明把他抱得太紧,淮玉拗不过,只好放软了?声音开口求他:“我错了?,我不该来扰你,你放我下来我现在就走……你别这样。”

“皇叔……”

这一声皇叔又软又甜,还带着刻意的示弱和?哄慰,在那一瞬间,秋崇明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好多年前,淮玉还呆在他身边的那段时岁。

秋崇明眸色一黯,趁自己还没有失态,忙将头埋在了淮玉的脖颈处。

淮玉的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体香,不似熏香般浓郁刻意,闻久了?还会觉得?腻味,这缕体香是从从肌肤下渗透上来的,丝丝缕缕地涌入鼻腔。

秋崇明贪婪地呼吸,喉结微滚,声音低哑:“别怕,皇叔只是想抱一抱你,让皇叔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放你下来。”

淮玉察觉到了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处,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没再试图挣扎。

为什么不抵触呢……淮玉忍不住这样心想。

即使隔着?几层衣料,淮玉也能感受到秋崇明放在他腰间的手?那般炙热,明明力道很大,却让人觉得?这人是这般的不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崇明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松了抱着淮玉的力度,却还是将他圈着?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淮玉试着?挣了挣,没挣脱,索性随他这般抱着了?。

“皇爷,您怎么把小殿下带进来了,前朝事务商讨俱为机密,怎可让外人在场?”秋崇明刚和?淮玉分开,这位被忽视了?许久的国舅爷就开口抱怨。

秋崇明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放在书桌最靠边的果盘里,本想给淮玉拿几颗荔枝,又想着怕他剥不开反而伤了指甲,转而换了一个又软又甜的果子。

“外人?”秋崇明转身将果子塞到淮玉的手?里,饶有趣味地开口,“银国公是国舅爷的爵位上坐久了?,连亲疏和尊卑都分不清了?。”

秋崇明这么一说,这人才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捧起笑脸:“皇爷恕罪,是臣错言,是臣错言……呃、若论亲近,自然是小殿下与皇爷最为亲近。可续儿也是皇爷的亲皇侄,且自小就崇拜皇爷……”

这人一说起来就像是满脸长了嘴,没完没了,他口中的续儿还能是谁,自然是淮玉的九皇兄,先帝的九皇子。

秋崇明懒得?理他,连个眼神也不愿意赏,反而开始哄起了怀里的小东西。

本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在秋崇明的怀里就够羞耻的,再在这些老臣面前光明正大吃东西,岂不是太过目中无人。

淮玉觉得?有些不自在,觉得?众位臣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你别管我,我、我来就是有事想问你,你该听大臣们说什么就听,不用事事照顾我的感受。”淮玉边说还又挣扎了一下,秋崇明的铁臂纹丝不动。

……好家伙,秋崇明是生怕他双脚挨地给累着。

淮玉欲哭无泪,秋崇明却强硬地把手?里的果子塞给他:“给你,你便拿着。”

本来以为乖乖地顺从了秋崇明就能让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想到秋崇明转而就问起淮玉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淮玉刚在众目睽睽下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还没尝出甜味,就觉得?有几道刀一般的目光朝他投了?过来。

他喉结一滚,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下,突然揪着秋崇明的衣领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秋崇明……”淮玉凑到秋崇明的耳边,气鼓鼓地开口,“你若是再胡来,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

秋崇明嘴角轻勾,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反问道:“所?以,只要本王不胡来,你以后就还会来主动找本王,嗯?”

淮玉茫然的眨了眨眼,着?实是没搞明白他为什么会把重点抓在这里,这是重点吗?

好在秋崇明没有再刁难淮玉。

小猫咪今天怎么这么乖呢,乖到让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摸一摸毛,又克制不住。

险些就又把这小鬼逗到炸毛了?。

“皇、皇爷,您在听臣说话吗?”这国舅爷总算是知道自己被晾了,可秋崇明只是扫了他一眼,也没回答。

旁边有同僚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傻子,连忙把他拉了?下来。

等底下的人都跪坐在了地上,秋崇明才开口,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本王叫小皇子来此旁听也是为了?让他提前熟知朝中政务如何处理,日后亲政才不会手?忙脚乱惹群臣笑话。”

秋崇明淡淡的一句话像是一颗炸弹,猛地就在底下的人堆里炸开了?花。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秋崇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帝驾崩后,朝中大部分势力都归属秋崇明,新君择立难免要看秋崇明的意思。他们猜来猜去,甚至都猜秋崇明会不管不顾自立为帝,不想这人的心思竟然是秋淮玉这个残废?!

不怪群臣目瞪口呆,而是压根就没人会将淮玉算进新君的候选人里,刚刚还在为自己的外甥图谋的国舅爷脸都绿了?。

不仅这些大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淮玉也有些没搞懂状况。

秋崇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说真的?

淮玉刚想开口说话,秋崇明就提前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双唇,示意他先噤声。

“你们有意见?”秋崇明凤眸微眯,声音不自觉地加重,“或者本王应该说,你们敢有异议吗?”

……满屋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他们自然是不敢有意见,可是不妨碍他们此刻的难以接受和气愤。

正是这时,跪坐在书房最后面的两位老臣突然从地上站起了身,闻人庸和傅忠良两位阁老对视一眼,面色俱是凝重。

两位老臣朝秋崇明躬身行礼,礼罢就一言不发地挥袖离开,但看背影也知这两个老古董被秋崇明的胡作非为气得?不轻。

碍事的两个老东西一走,秋崇明又将目光落在了其他的大臣身上。

两个最有脸面的都被气走了,他们这些小喽喽哪里还敢继续待着?,也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也就是这片刻间,整个书房瞬间就空了。

淮玉未曾想也就这么一会,秋崇明就把所?有人都轰走了,他懵懵地眨了眨眼,秋崇明这才叹了口气:“好了,人走了?,有什么事要问?”

淮玉:“??”

秋崇明的神色不像是逗他,所?以这人就为了让他不要这般拘谨,故意把满屋子的人都气走了?

“秋崇明,你刚刚还说你不会胡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淮玉愤愤开口,气得?就差咬他,没想这人反而一脸无辜:“本王做什么了??”

淮玉一懵,就看秋崇明挑了?挑眉,凑近了?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或者,小鬼,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你,故意把人都气走的?”

淮玉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被他捉弄了?,索性不说话了?。

没想他刚一扭头,秋崇明就紧了紧胳膊,将他猛地抱紧,两人猝不及防地贴近。

秋崇明的声音响在耳畔:“本王方才说的话,分明都是真的。”

淮玉轻轻蹙眉,隔了?半晌才察出他话里的意思,开口道:“为什么是我?”

秋崇明兀得?笑了?,他抓着?淮玉的手?,带动他的手?指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而后才笑道:

“……因为,你是我养大的。”

所?以,本王又怎么会给你低人一等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粗长!!还有谁!还有谁敢叫我刀子鸽!我明明是甜口的~不信你咬一口(〃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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