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殿里,云景尘上前行礼:“师父。”
依据约定,再给月素素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回来了。
云荒掌门看着他一身白衣,眼中神色变幻,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个弟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如师如父,将自己的心血、凌霄派未来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可是中途却走了歪路,差点毁于一旦。
他心中痛惜,却也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看着自家徒儿不好过,他又何尝有一个安稳觉睡过?
“跟我来吧。”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
几个长老同云景尘一起,一并进入了后山的灵境之中。
宋轻的影子,也一并跟着,飘了过去。
她看着玄门阵里,八大长老分别位列八个八宝塔的位置。
而长偃峰的玉清长老,则同云荒掌门分裂太极两仪的两边。
宋轻骤地想起来,许不空查到的消息,说封魔之战之后,凌霄派的掌门同九峰长老,同时消失过一段时间……
宋轻的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到底要对云景尘做什么?
云景尘缓缓地走到阵法中央,盘腿坐下。
云荒掌门伸手,道:“交出来吧。”
云景尘迟疑了一瞬,却还是从怀里摸出了半把玉梳,交到了自家师父手里。
玉梳虽然只有半把,但是玉色润泽温润,流苏在半空中轻轻地晃荡着。
云荒掌门开口道:“这玉梳是你二人定情之物,于你而言,含义重大。如今我与九位长老在此,以此玉梳为载体,抽出你脑海里关于那妖女的所有记忆。此后你忘情绝爱,专心修炼十二道无情剑法,继承我凌霄衣钵!”
云景尘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弟子,谨遵师命。”
话音起,众人齐齐施法。
无数灵力透过法阵,各种穿插交织成一束,全部投射进云景尘的身体里。
宋轻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孔陡缩,满脸的无法置信。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封印云景尘跟她的所有记忆?
他为什么要回来啊?他难道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忘掉她?
宋轻心乱如麻,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乱飞。
而后,她似终于想到了:“是条件!”
是云荒掌门答应让他带走她的尸体的条件!
所以当时在雪山之巅,云荒才会破天荒地主动站出来!
可是……
还是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她总觉得什么地方奇奇怪怪的。
凤玄墨既是云景尘转世,那他关于她的记忆,应该全部被封存了才是,为什么还会清楚地记得关于她的一切?
反倒是自己,其它事情都记得,唯独单单忘记了他……
等一下……
玉梳!
宋轻连忙抬起头,看向那半枚玉梳。
玉梳当时被她摔碎成两半,他们俩各拿走一半。
可是她若没记错的话,有流苏的这一半,是被她捡走了,而云景尘捡到的那一半,是没有流苏的。
但是他现在拿出来的这一半,是有流苏的……
宋轻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
云景尘答应了云荒掌门,要洗去记忆。
可是他却早在玉梳上动了手脚,不知以什么法子,偷天换日,让他们封印了她的记忆,而不是他的!
宋轻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施法足足七天,才终于将记忆封存完毕。
云荒掌门将记忆进行双重锁定,一层锁定在这玄门阵中,另一层锁在玉梳里,交给了玉清长老。
玉清长老郑重其事地收好,回去之后,便叫来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邹益。
“你把这东西带走,远离凌霄派,越远越好。你且记住,你这辈子的任务,就是守着这个东西,决不能叫人夺走!”
邹益跪地:“弟子领命。”
宋轻脑海里所有的记忆跟证据,全部都连接起来了。
邹益将那玉梳,带去了南明洲,自己临死都要用身躯为阵,守护着这玉梳。
而她当时感觉到强烈的召唤,是因为,这玉梳里,封印着她有关于她爱的那个人的全部记忆!
她只觉得脑袋里乱得厉害,她真得很想立刻冲出去,问清楚凤玄墨,那时候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身形飘忽,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太微殿。
云荒掌门仙逝,云景尘顺理成章成为掌门。
而在继任大典上,他依旧一身纯白不改,看着着实突兀。
“玉清师兄,景尘怎么还是一身的白啊,难道他并没有忘记那个妖女?”
玉清长老皱眉思索着,显然也有些疑惑,可随即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你看他十二道无情剑精进得如此之快,怎么可能还记得?”
无情剑需得断情绝爱,方能得大成。
如今云景尘已经是九品大能,简直可以说是万年难遇的天才,是注定要名垂千古的。
否则他们何至于那么多人,要合力来包他一个?
“可能是忘情绝爱之后,连喜好也变了吧。”玉清长老如此解释。
不过这种事情本不重要,只要云景尘当好凌霄派的掌门,管他穿什么衣服呢。
可宋轻看着云景尘那一身的白衣,却觉得晃得有些刺眼睛。
她以为他成日白衣,是洁癖作祟。
可现在她知道,他穿白衣,是在为她守孝。
她抬头,看着云景尘一步一步走上无尽的云梯,登上了那掌门人的位置。
所有人跪地行礼。
玉清长老欣慰地道:“他会给我凌霄派,带来新的昌盛!”
云景尘的每一次进步,都引起五洲大陆的震荡。
如此年轻的九品大能,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根本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们羡慕嫉妒,却只能仰望,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顶峰。
然而,当真如此吗?
宋轻跟着云景尘,进入卧室里。
他运行一周天,便直接吐出了一口黑血。
她医术精湛,不需要号脉,只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早已经内里虚空。
青龙舔舐着他,用龙涎给他疗伤,缓解伤痛。
他抚摸着它的脑袋,惨然一笑:“别费力气了。无情剑,果然不能随便练啊。”
他心里满是情,又如何能练无情剑?
眼睛有些酸,宋轻伸手摸了摸脸,竟然忍不住流了泪。
“云景尘,你就是个大傻子!”